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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爺美文

時間:2021-04-14 18:06:33 經(jīng)典美文 我要投稿

后爺美文

  爺爺不是我的親爺爺,是“倒插門”到我家的。親爺爺撒手人寰時留下三個未成年的兒子、女兒給了奶奶。在陜南一個沒有經(jīng)濟來源的農(nóng)村婦女撫養(yǎng)六個子女,困難與獨苦是可以想象的。三年后,后爺從漢山背后一個山旮旯里過繼到我家;槎Y很簡單,兩只紅燭,一張紅喜字。一年后一個初寒乍暖的早上,么爸便降臨到人間。再后來,醒事早的子女也爭氣,陸續(xù)跳出了“農(nóng)門”,大多在外地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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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爺從山旮旯里不僅帶來了山民淳樸和善良,還帶來了嫻熟的養(yǎng)牛技術(shù)。

  后爺說,春夏是放牛的最佳時節(jié),沾滿露水的青草和山溪邊的青草水份充足,是最佳的草料。生產(chǎn)隊的十二頭耕牛,在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精心飼養(yǎng)下皮毛發(fā)亮,膘肥體壯。

  節(jié)假日,后爺偶爾也帶上我,他牽牛,牛馱我,讓我做“遙指杏花村”的“牧童”,在郁郁蔥蔥的漢山上灑下串串天真爛漫的腳印。

  初夏的一天,同往常一樣,在東方剛破曉時,我們就踏著牛鈴美妙的節(jié)拍和濕潤的露水緩緩走進漢山。深幽的天空是臉,啟明星是眼睛,一直望到我心里。牛背如搖籃,我搖蕩在星光和后爺之間,感覺到陣陣溫馨和莫名的.歡快,心變得飽滿和博大起來。

  我們?nèi)サ牟輬,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地方。五顏六色*的山花在燦爛的驕?下邀云彩一同飄游,肥美的草兒舒展著身姿與風(fēng)兒翩翩起舞,一泓晶瑩的小溪哈達般奔向山腳。牛兒們在溪邊安靜的吃草,它們勾著頭,甩著粗壯的尾巴,紅潤靈巧的舌頭將肥美的青草卷進嘴里咀嚼著,嚓、嚓、嚓、嚓……白綠的汁液粘著嘴角流淌下來,一雙雙汪清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著,映照著后爺?shù)男腋:蜐M足,吃完大餐后,又把頭伸進溪水里咕嚕咕嚕飲起來。后爺端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安祥的目光撫摸牛兒漸漸鼓漲的肚皮,然后捏一撮金黃的旱煙塞進煙鍋里,深情的品咂著?|縷青煙被山風(fēng)吹散,盤旋著升到明媚的天空。后爺是山民的兒子,端坐的造型也似一座山。

  下山的時候,夕?西下,桔紅色*的晚霞燃燒在漢山的肩頭,層林盡染,又一個金黃的世界。牛兒們鼓起了溜圓的肚皮,歡快的“哞哞”叫個不停,后爺背著冒尖的一背簍牛的夜草,腳步忽然慢了下來,如漢山穹形脊梁佝僂著腰,豆大的汗珠閃著光彩從他布滿滄桑的額頭上滾落下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后爺比先前蒼老了許多,干瘦的面頰溝壑縱橫,兩鬢如霜。剎那間,一股極酸極酸的滋味纏繞在鼻尖,眼眶濕潤起來。

  那天過后,后爺一病不起,再也沒上過漢山,我爛漫的“牧童”生活結(jié)束了。

  農(nóng)歷冬月初三的下午,在土墻青瓦的舊宅里,我站在后爺?shù)拇睬,旁邊是媽媽和么爸。大家都在默默的流淚,么爸哭得更傷心,肩膀抽搐著,淚水泉一般涌著,沾濕了衣襟。

  屋頂上的亮瓦如天堂之門灑下一團凄慘的白光,陡然的罩在后爺安祥而干枯的臉頰上。他張開沒有了血色*的嘴,一絲氣息從他癌變的食道中擠了出來:“水……水……”媽媽急忙倒了杯糖水遞到我手中:“給爺爺!蔽页橐p手捧著水杯依在后爺灰白的嘴唇上,可當(dāng)一縷糖水從他嘴角流淌下來的同時,后爺停止了呼吸。一剎那,巨浪般的哭聲沖出青瓦的縫隙,懸浮在舊宅-陰-冷的上空。如山的后爺永遠的去了,享年六十七歲。

  對于親人的離去,這是我笫二次悲慟的經(jīng)歷。

  奶奶的離去是因為參加大孫女的婚禮時心臟病突發(fā),比爺爺早了七年。奶奶下葬的當(dāng)晚,夜幕下的漢山,幾處燈火閃耀著,遠遠看去分不清哪是星,哪是燈火。后爺端坐在窗前,點燃了旱煙,一縷青煙裹著他干瘦的臉頰裊裊上升,飄向窗外黑潭般的的夜空。紅亮的煙火如心般跳躍著,直到夜深人靜時,舊宅里仍回蕩著他抽咂旱煙的“啪啪”聲。

  奶奶是高興著走的,讓我感到突然和驚恐,后爺是痛苦著走的,卻讓我感到安祥和平靜。同樣是死,有著截然不同的過程。

  對于一個一心盼望快點長大的孩子,根本不會設(shè)想死亡或快樂或痛苦或壯烈或平庸的過程,如舊宅上高高的亮瓦,可望而不可及。而后爺?shù)倪@種死亡過程,是他夢想的死亡。我想起他生前說過:“安然的面對死,才能樂觀的面對生。誰長誰短是命中注定,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彼麑λ劳龅脑忈尨緲愣蓛,仿佛青草叢中潔白的野菊花。其實人們都在為自己的人生夢想努力的奮斗著,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思想左右著自己的靈魂,詮釋著生命的含義和歸宿。

  光-陰-如流水,后爺離我而去整整二十年了,舊宅已沒了蹤影,卻留住了一個安祥和博大的靈魂。

  但愿有另一個世界,能讓爺爺再開啟一扇生命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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