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逸詩歷來被人們視作出世作品,實為誤解,甚至可以說是曲解。殊不知隱逸詩人不僅有著超凡脫谷的胸襟,而且不甘與黑暗勢力妥協(xié),是一群在當時黑暗國家政治之外尋求精神家園的人。其詩,從表面上看只是用語言彈奏著與世無爭、息影山林的生活之歌,而實際上卻是言志寄懷的入世之作,有著積極的社會意義。
首先,對污濁官場的鄙棄。隱逸詩人都是有氣質的。如陶淵明的“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塵網”、“樊籠”,即污濁官場,這里面充斥著互相傾軋,充斥著蠅營狗茍。他厭惡黑暗的官場,卻不能去改變那種環(huán)境,但他可以 改變自己的心情去選擇自己的生活。既然“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那又有什么可以猶豫的,于是他選擇了“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淡泊。又如王維的“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如果說王維的“不關心”是隱示,那么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則是一吐胸中塊壘,向污濁官場投去一瞥決絕的蔑視。可見隱逸不是逃避現(xiàn)實,而是另類形式的抗爭。隱逸詩之所以贏得后世的傳誦,是因為其態(tài)度是積極的。其人,不與權貴同流合污;其行,不卑不屈;其詩,瀟灑出塵。
其次,對恬適自由生活的追求。隱逸詩最大的精神價值就是對超然物外的自由生活和獨立人格追求向往。隱逸,擺脫了政統(tǒng)的束縛。于是,林泉丘壑,詩酒琴棋。先前所依重的政統(tǒng)便被恬適自由所取代。陶淵明愛菊,故“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李白好酒,醉吟“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王維好靜,常常沉浸于“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的境界中。孟浩然喜交農友,以“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為樂事。陸游愛游鄉(xiāng)野,有“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體驗……回歸自然,是由于本性對自然的熱愛;追求自由亦因個性使然。隱逸詩不僅藝術地開辟了人間的別有天地,還激勵代代人們不懈地為自由而奮斗。
最后,對理想社會的憧憬。過著“晨興理荒穢, 帶月荷鋤歸”的日子,享受著“登東皋以舒嘯 臨清流而賦詩”的恬淡生活的陶淵明,雖官場失意,仕途不達,但從未忘懷政治。他,詠荊軻、嘆精衛(wèi)、贊刑天。特別值得指出的是,他為世人找到了一片樂土──桃花源,這代表著大同世界的農業(yè)烏托邦。桃花源的理想社會,以沒有壓迫、沒有剝削、人人平等、熱愛勞動、富于人性、酷愛自由、忠于傳統(tǒng)為特質,是對當時的現(xiàn)實社會的根本否定。另一位山水詩人王維,亦有“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的理想世界,即以物芳而明志潔,以人和而望政通。身雖隱逸,但詩中洋溢著對理想世界的執(zhí)著追求,對理想政治的殷切向往。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堅定的信念,執(zhí)著的追求,崇高的理想,美妙的文字,構成了隱逸詩的精神價值──這是隱逸詩人給我們留下的一筆巨大財富。這,在今天乃至今后,對于我們繼承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全面提升國民素質,促進和諧社會的共建,都是大有裨益的。
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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