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省長安一中 李振民
作為世界久負盛名的盧浮宮之“首席珍寶”,維納斯始終是最注目的藝術品。那么她的審美價值究竟體現在哪里呢?
有人說是殘缺美,有人說是神秘美,有人說是和諧美……如果單講其一,那是盲人摸象;如果兼收并蓄,又有些缺乏主見。原因在于他們的本質是同一的,那就是都沒有能夠看透外在表象,而深入到維納斯的內心世界、深入到欣賞者的內心世界、深入到人性的內心世界。
固然,維納斯的姿態(tài)、情態(tài)、神態(tài),以及作者高深的藝術修養(yǎng),確乎放射著無盡的魅力,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審美價值絕不只表現在這些作秀式的直觀表象上。因為現代人作秀的手段應該是遠遠超出兩千多年前的“原始狀態(tài)”的,而且現代思想的高深,技藝的高超也應該是遠遠超越了祖輩的。否則就等于說,人類在倒退。但為什么此后就再沒有誕生過超越維納斯的作品?豈止自她誕生訖今,今而后以至永遠,也將不會有哪怕是某個方面能與之相媲美的作品。
其一,是人云亦云+固執(zhí)已見。
是人人都說其美,那么具體到某個人也就不能說不美的人云亦云,加之說了美就再不好改口的固執(zhí)已見,即使說不出一點半點的理由,也要找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托辭,包括最最空洞的“詩意”、“含蓄”、“神秘”,以及“古典理想美”,“崇高的內在精神美”,和“從虛無中見出豐盈,見出無限生機、無限神秘和無限的美”等等最缺乏內含的語匯。
俗啊!俗……
在世俗里人云亦云、固執(zhí)已見,不只是對維納斯的褻瀆,簡直是一種對人類、對人性的褻瀆。
其二,是因為“小孩子總能討大人的喜歡,而大孩子跟小孩子之間就免不了時常沖突!本拖瘛耙粋近三十的女人,對于十八九歲女孩子的相貌,還肯說好,對于二十三四的少女們,就批判得不留情面了。”(錢鐘書《讀〈伊索寓言〉》)
當然,最跟本的還是作品本身的境界確乎達到了“紀念碑”的高度。
而維納斯審美價值的解讀就在對這種高度作準確而豐富的闡釋。雖說“藝術形象的意義應由讀者、觀眾來填補、完善和闡釋”,但這種闡釋是絕不可以脫離、偏離乃至是極微小極微不足道的曲解。也就是說對于讀者、觀眾來講第一重要的還是先要限域審美對象本身的內含,即找到作品所揭示的生活的、人性的“最高對稱性”,然后才會有對生活對人性的“最多的不對稱可能性”的“填補、完善和闡釋”。
那么清岡卓行對這種境界的高度是如何限域的呢?我自以為是地認為:清岡卓行對這種境界的高度,或者是意識到了(限域)但認為不能說(限定),或者是這種意識還不夠清晰,也不能、不該清晰(限定),又或者是根本就沒有去想什么限域、限定,而只是如實地捕捉了攫住自己內心世界的那份不可遏抑的感受。所以也就沒有作更具體的闡述。這就是“人們稱為美術作品命運的”某些東西,“同創(chuàng)作者毫無關系的某些東西”。
“命運”就是天意,就是自然的法則,就是完善的必然因素。無論西方還是中國的文化里,上帝、上天都是最高的自然法則的象征,天人合一永遠都是人類最高的境界追求。而這種必然因素在維納斯身上卻表現了驚人的偶然,是偶然與必然的最高統(tǒng)一,人為的偶然與天意的必然之最高的統(tǒng)一。如果說是作者本人或另外的修改者在作品完成后砍去的,那么必然的因素應該是作者或修改者深厚的藝術造詣,而修改的意念的產生與實施則是一種偶然。如果說最后的完形就是作者最初的構思,似乎就只是必然而沒有了偶然,其實當初構思的產生仍然是一種偶然。如果說最后的完形是一種意外的因素,似乎又純熟偶然而沒有了必然性的因素,其實這意外因素本身才最自然地吻合共鳴了藝術規(guī)律的必然,即是天意,是“命運”。
那么“同創(chuàng)作者毫無關系的某種東西”是什么呢?既然“毫無關系”又怎么蠱惑、慫恿作者的創(chuàng)作激情呢?在中國傳統(tǒng)道學文化里,“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無”即是“有”,或者說“缺失”是另一種境界的“擁有”。那么維納斯究竟“缺失”了什么,又“擁有”了什么呢?清岡卓行講,“……那時候,維納斯就把她那兩條玉臂巧妙地遺忘在故鄉(xiāng)希臘的大;蚴顷懙氐哪硞角落里,或者可以說是遺忘在俗世人間的某個秘密場所”,“為了漂向更遠更遠的國度,為了超越更久更久的時代!边@就是說,維納斯“缺失”的是“俗世人間”的某些東西,是某個國度某個民族的某些東西,是某種曇花一現的瞬時的某些東西。而她所“擁有”的是超越了世俗、超越了國度、超越了歷史的一種屬于全人類的永遠的境界。所以,說“為了如此秀麗迷人”,“為了自己的麗姿”,“借舍棄部分來獲取完整”是不確切的,因為“為了……”、“借……獲取……”已經有了強烈的功利目的,有了世俗的參與。所謂“高貴典雅同豐滿誘人的驚人的調和”,所謂“無處不洋溢著勻稱的魅力”,所謂“那失去了的雙臂正濃濃地散發(fā)著一種難以準確描繪的神秘氣氛”,其實都只不過是一種表象,一種世俗的感官刺激而已。只有這一句,“那失去了的雙臂”“正深深地孕育著具有多種多樣可能性的生命之夢”,才揭示了維納斯超越世俗、超越國度、超越歷史而擁有的新生。這就是清岡卓行所謂“超越‘喪失’的美感”。而維納斯所“喪失”的不是眼睛、鼻子、耳朵或者乳房,而是手,是“最深刻、最根本地意味著”“人同世界、同他人或者同自己進行千變萬化交涉的手段”,“意味著”“這些關系”、“這些原則方式”只是一種功利的、感官的、世俗的東西。中國有句俗語,“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就最能揭示手臂是人體最具表現私欲觀念的部位。所以它的缺失,是對“哲學家”最“動聽”的比喻,對文學家最具“嚴肅力量”的“幸福感的述懷”的“一種令人難以相信的譏諷”。而“米洛斯的維納斯正是丟失了她的雙臂,才奏響了追求可能存在的無數雙手的夢幻曲”這最關鍵的一句還是掉進了形式的、世俗的深淵,遠不及“那失去了的雙臂”“正深深地孕育著具有多種多樣可能性的生命之夢”來得富有內蘊、來得超凡脫俗語、來得崇高深遠。而這樣一種超凡脫俗、崇高深遠的“生命之夢”從她的神態(tài)、表情、眼神里都能明顯地感受到。那種超前的、未來的、永遠的神情,有時讓我想到服裝模特的表情是受了她的點化,或者科幻片里有關未來的人物的形象也是受了她的啟示的。
這種超越世俗、國度、歷史的“生命之夢”,是創(chuàng)作者生命升華的結晶,結晶為米洛斯的維納斯,結晶為欣賞者內心宗教般的崇高神圣與莊嚴肅穆,結晶為人性中超越自我的情懷,結晶為人類對人性最崇高的境界的追求。
現代物質文明高度發(fā)展的社會里的生命,永遠也無法超脫這種文明本身的誘惑而達到這種“超越‘喪失’的美感”境界,永遠不可能進入崇高神圣莊嚴肅穆得宗教、原始的境界。而人性中崇尚自然、回歸自然,超越自我的愿望、對人性最崇高境界追求的愿望又永遠不會泯滅。這種既不可企及,又不愿放棄的境界,就是崇高神圣的宗教、莊嚴肅穆的原始。就是維納斯的內心境界,就是她之所以吸引人的魅力所在。正因為如此,米洛斯的維納斯也就有了永遠的意義永遠的價值。
2002/3/27
補記:至于有學生問,維納斯為什么上身裸露,而下半部著衣。我想上身的裸露一方面在表現生命的美、生命的魅力,另一方面在揭示人物的一種超越時空的人性追求;而下半部的著衣處理除了“厚重而穩(wěn)定”的審美效果,更主要的是在烘托一種崇高神圣莊嚴肅穆的氛圍。這樣的表象處理是整尊雕像人性追求主題的不可或缺的部分。如果和另一尊全裸的維納斯雕像相比,這種特點就尤其明顯。
陜西省長安一中李振民/2002/3/28
作者郵箱: lizhenmin9@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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