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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江最后的漁夫經(jīng)典散文
當(dāng)朝陽躍出江面的一刻,漁夫和竹筏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里。
這是初秋的清晨,我們一行人六點多從興坪九馬畫山的河灘順流而下。雖剛?cè)肭,河面上卻飄散著薄薄的霧,咧咧的風(fēng)撲面而來,裹著圍巾也倍感寒意十足。河岸的右側(cè),是喀斯特地貌特有的山峰,或高或低,或明或暗,都一律在水中靜靜地立著,挺拔且俊朗。左岸,是遍布鵝卵石的河灘,以及一叢叢連成一片的鳳尾竹,竹頂微微垂著,形成了優(yōu)美的弧線。
此刻,天色每一分鐘都在變化,前方出現(xiàn)了熹微的晨光,山影從朦朧逐漸清晰起來,奇怪的是,越遠處倒是越明亮,山色從淡藍、蔚藍到深藍,層層疊疊。慢慢地,河面鋪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霞光,蓋住了山投射的影子,緋紅和橙黃在粼粼的波光中上下左右晃動著,靜謐的河流仿佛瞬間開始蘇醒,聽見了波浪互相問候的聲音。
我們的船靠近河堤的時候,太陽從山水之中冉冉升起,從橘紅到明黃,慢慢地映紅了半邊天空。青山向后退去,河面開闊起來,厚厚的云層托舉著一輪紅日,懸在半空,而水中的太陽卻劃出了一道道金燦燦的光芒,宛若滿河碎金,灑在綢面一般光滑的波浪中。
這時,一葉竹筏載著漁夫和他的鸕鶿出現(xiàn)在朝霞之中。遠遠看去,竹筏、漁夫和鸕鶿似乎是一副靜止不動的剪影,漁夫頭帶斗笠,彎曲著脊背,撐船的竹竿,一前一后靜立的鸕鶿,船尾的籮筐,所有的一切,與眼前的山河朝陽渾然一體,相互印襯,似乎千百年以來的漓江就停留在這樣的畫面。
岸上的人都被眼前的幻境迷住了,直到竹筏開始順流而下,人們意識到景物移動了,有人脫口喊出“停下,阿叔停下!”我愣了一下,不自覺地追隨竹筏跑去,跑出了幾十米,看見竹筏停泊在河灘上。終于看清,漁夫儼然是一個白髯翁,一把白色胡須飄灑胸前,身穿黑色棉布褂子,絳紫色長褲,腳蹬雨鞋,微微佝僂的身軀,與臉上風(fēng)霜蝕刻的皺紋,都顯示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
竹筏是用六根竹子捆綁連接起來的,翹起的一頭靠在石灘上,另一頭在河中被流水沖擊著搖來擺去。老人站在竹筏上,單手舉起一根竹竿,讓兩只鸕鶿一前一后站了上去。鸕鶿全身灰黑色的羽毛,長長的脖子,尖尖的嘴,在半空中撲扇著翅膀,老人竭力穩(wěn)住竹竿,任由鸕鶿在竹竿上騰挪、展翅,然后將竹竿放到肩上,鸕鶿的爪子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圓滑的竹竿,老人一手扶著竹竿,一手劃動船槳,竹筏開始漂離河岸,靠著船槳的劃動停在了逆流中。鸕鶿張開雙翼,飛離竹竿,鉆入水中,只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竹筏上,顯然一無所獲。整個過程仿佛是老人與鸕鶿的舞蹈,配合默契,就像一對多年的伴侶,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彼此心領(lǐng)神會。
回程的路上,司機說,鸕鶿也叫魚鷹,很久以前,漁民每家都會養(yǎng)幾只鸕鶿用于捕魚,現(xiàn)在河里的魚少了,每天捕不了多少,這種傳統(tǒng)捕魚方式已經(jīng)淘汰了。老人是當(dāng)?shù)赜忻臐O人,已經(jīng)九十多歲了,一輩子在漓江上打魚,只要天氣好,每天都帶他的鸕鶿下河捕魚,“不去捕魚怎么辦呢,一只鸕鶿一天要吃兩斤魚呢!”司機說。
我想,下次再來的話,恐怕不一定還能看見老人和他的鸕鶿了。正如每天升起又落下的太陽,正如這一江永不停歇向前流淌的河水,不管我們多么地不舍,所有生過、活過、存在過的物事,都不可避免地發(fā)生更迭、變化、消失,唯有留存于心的記憶,卻是永遠......
再見,永遠的漓江,永遠的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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