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飯場散文
昨夜夢醒,才凌晨三點,卻是沒了睡意。
站在窗前,望向漆黑深遠的夜空,思緒一發(fā)不可收拾!心思如花般,在這深夜綻放開來。
我記不清,故鄉(xiāng)的飯場是多少次走進我的夢里,雖都是過往,卻每一次是如此的清晰、明朗,活靈活現(xiàn)!
說起飯場,就是農(nóng)村集中吃飯的地方,一個聯(lián)絡感情的場所而已。對于大多北方人來說,是一個溫馨的所在。對于在外的游子而言,更是內(nèi)心深處不可觸摸的一抹柔軟。
故鄉(xiāng)的飯場,在兒時,是我向往和期盼的地方。
當時的飯場雖有坡度,但很寬闊,一棵大槐樹枝繁葉茂,庇佑著整個飯場,靠墻的地方會有比較平整,不太規(guī)則的小石板,一塊挨著一塊,相鄰石板之間間隔井然有序。即便錯過飯點,沒人的時候,飯場依然是一道獨有風景。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飯場便開始熱鬧起來。無論男女老少,大人小孩,一到飯點,大家不約而同,陸陸續(xù)續(xù),都端著大碗的飯,有的一手端著飯,一手拿著草墊子不慌不忙,選一處比較平整的石板安頓好,才悠閑地吃飯。遲來的,便沒地兒了。爺爺,叔叔伯伯們索性脫了鞋子,象征性地搕兩下,麻利地坐在屁股底,全然不顧及那個滿是泥土的襪子,及襪子上那個圓圓洞,那個探出頭張望的腳趾頭。比較講究的人們,干脆靠墻個蹴(蹲的意思)著,絲毫不影響他們在飯場吃飯,說話的熱情。
其實,飯場上本就沒那么多講究,有的`只是隨意,樂呵,小情趣。
大人們邊吃邊嘮著家常。什么種子,化肥,提留,統(tǒng)籌;誰誰家的媳婦生娃了,誰家的媳婦生的全是姑娘,誰家的孩子考上大學光宗耀祖了,誰家誰家兒子不孝,不給老娘擔水吃、一會兒又是中央某某領(lǐng)導來武鄉(xiāng)了;一會兒又一下回到解放前,說起了鬼子進村……種種。說話最多的既然是男人們,女人們也偶爾插句嘴。爭辯聲,大笑聲,孩子們的吵鬧聲,偶爾的狗叫聲,還有飯場對面老牛,不時地發(fā)出的哞哞聲,久久地縈繞在飯場上空。
曾經(jīng),我是如此的無法接受他們這樣的天馬行空。直到后來離開故鄉(xiāng),漸漸長大,才懂得,那樣的生活才是我們農(nóng)村人固有的真性情,才是我們最簡單,最質(zhì)樸的情懷!
飯場的人們,都是吃了一口忘了一口,只顧說著話。孩子們提著碗在飯場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時地朝著他們手中的碗張望,想吃誰家的飯便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巴望著,直到能討要到一倆勺子的飯便高興地走開。其實當時的飯,極其簡單。用現(xiàn)在的話說,純綠色無污染:小米稀飯,紅蘿卜炒撈飯(炒小米飯)三合面手搟面,抿格斗等農(nóng)家飯。然而,對于孩子,別人家的飯是最香。
當然,飯場里轉(zhuǎn)悠的不止我們這些孩子,還有那些雞、狗、貓。特別是那些雞,啵啵地吃著孩子們掉在地上的飯粒,不住地抬頭低頭,低頭抬頭,抖動著雞冠,阿娜多姿地挪著步子,在飯場里尋尋覓覓。直到大人們終于忍無可忍,拿起小石子向它扔去,才咯咯地,撲騰撲騰迅速跑去,飯場便一下子塵土飛揚。人們用手遮住碗,罵罵咧咧。分分鐘便恢復如初。
夏天的飯場更豐富多彩。爺爺,叔叔大伯們脖子上都搭著毛巾,是擦汗用的,吃完飯,是不舍得回家的,大碗往地上一放,又開始侃大山!還有鄰家大娘索性靠著墻打起盹兒。孩子們也開始嬉戲打鬧,穿梭在飯場。那些雞早已吃飽,挺著肚子走遠了。忠實的狗卻臥在飯場,時而伸著舌頭,喘著粗氣,時而目光顯得呆滯、慵懶,時而雙眼微閉,安靜地待在主人身邊。
此刻的陽光透過大槐樹,穿過葉子縫隙擠進來,飯場便一地花白的光。若是遇到有風的日子,地上的花白開始如水般流動。即便是人們流汗的臉,同樣折射得那么亮。遠遠望去,自然,和諧,若一幅畫般近在眼前。
北方的冬天最難熬。飯場便不在是飯場,成了大家接受陽光沐浴的好去處。那棵大槐樹經(jīng)過寒風刺骨后,只剩下帶刺的枝條,儼然是飯場的守護神。
不知何時,故鄉(xiāng)的飯場漸漸沒落。那些小石板早已不知去向,只有那棵大槐樹,孤獨矗立。扭曲的樹身,深深的裂痕,仿佛訴說著風雨年輪,又仿佛在向世人講述飯場曾經(jīng)輝煌的歷史。
故鄉(xiāng)的飯場,從沒落到消失,是時代變遷的產(chǎn)物。
然而,她深深鐫刻了我們那個年代人兒時的快樂,那是每個人心中難舍的情結(jié)。以至于直到今日,故鄉(xiāng)的飯場,飯場上的情形,零零碎碎,點點滴滴,一有風吹草動,她的光環(huán)便會無限放大,就像演電影一樣,一幕接著一幕,在腦子里不停地沖擊那些溝溝回回。
深信,故鄉(xiāng)的飯場,還會不止一次地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那時,我一定是笑著的。笑,也一定是貪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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