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經(jīng)典散文
大概是一聲聲清脆嘹亮、宛轉(zhuǎn)悠揚的鳥鳴聲的確十分多情，一天天默默地縈繞在灰褐色里泛著淡紫的桃樹枝上，慢慢地浸入枝椏不斷地氤氳著，桃樹的枝椏漸漸凝聚了生命的精彩；也好像是煦暖的陽光溫情地?fù)崦�，沉睡的桃樹慢慢地睜開了清新美妙的眼睛；也好像是溫馨的春雨悄無聲息地滋潤著，桃樹上被嚴(yán)寒摧殘得孱弱枯瘦的枝椏逐漸煥發(fā)了青春的活力，在藍(lán)汪汪的天空下，在輕盈潔白的云彩淡淡的身影里，沐浴著溫柔的春風(fēng)，緊跟著嫩黃色的迎春花、粉紅色的杏花，喜氣洋洋地綻開了春天的微笑。一枚枚脆嫩的新芽也不失時機地閃亮登場，以優(yōu)雅的新綠映襯著艷紅的桃花。
桃花色澤艷麗鮮嫩，十分惹人憐愛。仲春時節(jié)，特別是在霞光燦爛朝陽初升的時候，站在桃林不遠(yuǎn)處放眼望去，仿佛落下了一片緋紅的輕云。哪怕只有一兩株，甚至三五株桃樹，遠(yuǎn)遠(yuǎn)望去，仍然光彩動人，十分耀眼。艷美玲瓏的一朵朵桃花都由五片花瓣親親熱熱地聚攏在一起，中心簇?fù)碇淮亟{紅色的花蕊，旁邊映襯著脆嫩的新芽，艷紅新綠交相輝映，十分迷人。
沐浴著仲春清晨金色的霞光，徜徉在溫柔的春風(fēng)里，身邊盛開的桃花好像全都笑盈盈地看著我。花叢里，偶爾可以看見幾只玲瓏可愛的小蜜蜂嚶嚶嗡嗡上上下下調(diào)皮地飛舞著。眼里流露出幾分溫情、幾分憐愛，仔細(xì)端詳著一枚枚喜滋滋的桃花，藏在心靈深處甜蜜中蘊含著惆悵的思念宛如雨后的山泉汩汩而出。如夢似幻的桃花影里，外婆慈祥溫和的面容漸漸清晰起來。
外婆家離城不遠(yuǎn)，但是緊緊挨著連綿蒼茫的群山。漫山遍野的蒼松和杉木，一年四季郁郁青青，似乎隱藏著無限的神秘。春夏時節(jié)，山坡下以及田野里的野草宛如一塊無邊的綠毯，草地上五彩的鮮花好似夜空閃爍的繁星。山坡上的春天和巢湖岸邊沙灘上的春天相比，別有一番引人入勝的美景，讓人流連忘返。大概正是因為如此，從我家到外婆家雖然將近二十里路，對于童年時的我來說，算是很遙遠(yuǎn)的路程；可是，我卻十分喜歡到外婆家去。除了覺得山坡上美麗新奇，更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外婆家村外靠近山坡的地方，有一片十余畝大小的桃園。每年仲春桃花盛開的時候，仿佛一片粉紅的輕云輕盈地籠罩在村莊周圍。遠(yuǎn)遠(yuǎn)看著，村莊似乎輕輕地飄浮在一片溫馨的粉紅色彩云里。
童年時每一次春末夏初時，母親只要到外婆家去，大多都會帶著我。一路上，煦暖的陽光熱情地照耀著，走著走著就會滿頭大汗，有時候也會感到腿上發(fā)酸。每次看到我有些疲勞厭煩的樣子，母親總是親切地鼓勵我，走快點，外婆家村外桃園里桃子大概成熟了。每次聽到母親說桃子成熟，我立刻就來了精神，瞬間向前跑出很遠(yuǎn)，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等一等母親。
那時候，桃子對我的誘惑力非常大。我家所在村莊，大概因為住戶過于擁擠，根本無人栽種桃樹。鄰村有柿子樹，我吃過不少柿子；可是，柿子吃多了人會染上脾寒，犯起脾寒渾身忽冷忽熱很傷身體。桃子比柿子更加清脆甜美，爽口宜人；可以放開肚皮大嚼一頓，直到撐得肚子滾圓，咽不下去，也不會傷害身體。有了這樣的比較，我對桃子的興趣就更濃了，遇到機會總會找?guī)讉�解解饞。
有一年暮春時節(jié)，我歡歡喜喜地跟著母親來到離外婆家不遠(yuǎn)的地方，望著整個桃園一片惹人憐愛的綠色，隱隱約約看見綠葉間淡青色的星星點點，桃子成熟了！我頓時精神一振，立刻鼓起勁一溜煙跑過去，一頭鉆進(jìn)桃園，伸出兩只小手在低垂的枝椏間胡亂揪著。直揪得樹枝亂顫，綠葉紛飛�？刺覉@的老婆婆聞訊顫巍巍地喘著氣跑過來，看到驚慌失措的我和站在桃園外不遠(yuǎn)處微笑著的母親，立刻一臉的慈祥，笑著說，多摘幾個吧。走進(jìn)外婆家，外婆就會幫我把桃子在水里洗干凈，我立刻張著嘴大嚼起來。
有一年初夏的時候，為了吃到清脆香甜的桃子，我和母親一起來到了外婆家。夕陽西下的時候，我一邊吃著桃子，一邊主動提出到隔壁家門前去收衣服。我蹦蹦跳跳地拐了一個彎，剛要去懸著的鐵絲下收衣服，眼睛的`余光里看到旁邊草堆洞里伏著一條大狗，瞪著緊張又警惕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童年的我稀里糊涂地不但不害怕，反而覺得很好玩，就搖著手趕過去。狗大概覺得安全受到了威脅，猛地?fù)溥^來，我連忙一邊驚慌失措地呼喊著，一邊胡亂地?fù)]著雙手抵擋著。瞬間就覺得右腿小腿上一陣鉆心的疼痛。我猛然間大哭起來，母親、外婆以及狗的主人全都趕過來，一邊攆跑了惡狗，一邊抱著我到了外婆家�？吹轿矣彝弱r血淋漓，外婆立刻找了淘米水叫我母親給我擦洗著，一邊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外婆一手拿著一只小瓶，一手拿著一根雞毛，滿頭大汗地跑進(jìn)來；打開小瓶的蓋子，用雞毛蘸著小瓶里的藥水，輕輕地抹在我的傷口上。頓時，一股舒心的清涼氤氳了全身。幾天后，我的傷口的好了，但是留下永恒的記憶。
十多歲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很放心我一人去外婆家。每次仲春時節(jié)到外婆家路過桃園時，我總是站在桃園不遠(yuǎn)處，或者站在斜出籬笆的枝椏旁，盯著艷美的桃花，看著嚶嚶嗡嗡上下翻飛的小蜜蜂，總有看不夠的感覺。
這時大概已經(jīng)有些懂事了，在暮春或者夏初的時候到外婆家，再也不好意思跑進(jìn)桃園偷桃。慈祥善良的外婆總是設(shè)法去弄一些桃子給我吃，另外帶些回家。每次我回家前，外婆總要拿出平時節(jié)省下來的香油，倒出一大湯匙在鍋里，炒一大碗金黃油亮香噴噴的油炒飯給我吃了回家。每次吃過外婆親手炒的油炒飯，匆匆跑完二十里路回到家，肚子也不覺得餓；有時，晚飯都吃得很少。
讀初中時，上學(xué)、放學(xué)路上有幾個村莊坐落在山腳下。村莊靠近山坡的一邊，都是一片誘人的桃林。仲春時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和伙伴們仿佛就看見了清脆香甜可口的桃子誘人的靚影�？粗粗�，常�？棺h的肚子里立刻嘰里咕嚕地響起來。每逢春末夏初桃子成熟時，有幾位平時十分機靈的伙伴在放學(xué)回家的途中，總是故意磨磨蹭蹭；等到暮色蒼茫的時候，正好趕到桃園附近，然后趁著看桃園的老人回家吃晚飯這一稍縱即逝的機會，好像戰(zhàn)爭年代偷襲部隊的戰(zhàn)士們一樣，全都弓著腰，專找青草茂密的田溝，鉆過郁郁青青的莊稼地，溜到桃園里，慌慌張張地摘幾個毛乎乎的桃子塞進(jìn)書包，然后一溜煙地迅速撤離。
偷桃實在有些驚險，我一貫循規(guī)蹈矩，偶爾心里雖然有些羨慕，但從來沒做過。不過，我經(jīng)常把作業(yè)給伙伴們抄，所以人緣一直很好，每次只要伙伴們有收獲，我都會沾光。我自己不去冒險還有一個原因，桃子的誘惑力隨著我年齡的增加減弱了不少；因為自懂事時開始，我已經(jīng)在外婆家吃過很多桃子。
感到很傷心的是，在我參加工作前半年，外婆因為患病久治不愈，永遠(yuǎn)離開了我。安葬好外婆以后，幾位舅舅找來十幾棵四季常青的柏枝樹栽在墳?zāi)沟闹車？粗淝迕C穆的墳?zāi)�，想著外婆睡在里面永遠(yuǎn)也不會出來，我淚如雨下。
外婆去世兩三年以后，清明節(jié)時我和母親以及幾位舅舅一起冒著濛濛細(xì)雨，迎著冷冷的清風(fēng)，到外婆的墳?zāi)骨吧蠅灐７磐瓯夼�，燒完紙錢，我依然靜靜地站在墓前，輕寒細(xì)雨里四季常青的柏枝樹，顯得更加青翠濃郁。忽然，我眼前一亮，外婆墳?zāi)惯叢恢稌r長著一棵小小的桃樹，看樣子大約有兩三年時間了。淺紫色的細(xì)枝在細(xì)雨的洗禮下，顯得生機勃勃；嫩嫩的枝條上悄悄地綻放著十余枚艷紅的桃花，枝條上已經(jīng)萌芽的翠葉在細(xì)雨里愈發(fā)青翠，映襯著桃花，格外引人憐愛。微風(fēng)里，全身濕潤的小桃樹輕輕晃動著，好像十分悲傷，好像在無聲地流淚。
以后，每次清明節(jié)給外婆掃墓時，我都會仔細(xì)看看桃樹。小桃樹享受著陽光雨露的滋潤，經(jīng)過風(fēng)霜雨雪的歷練，慢慢地長高、長大了，枝上的花朵越來越多。每次看到這棵小桃樹，我心里都會萌生出越來越濃的思念。
十年前，因為城市在不斷膨脹，外婆的墳遷到了公墓；四周圍都是青石，光光凈凈的一片，顯得寂寞冷清。外婆墳?zāi)惯叺陌刂湟谱吡�，長期默默地陪伴著外婆的桃樹，由于遷墳現(xiàn)場人多手雜，我雖然細(xì)心尋找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流落何處。
值得安慰的是，參加工作后一直在山區(qū)，年年春末夏初的時候，天真可愛的學(xué)生們常常帶幾個洗得干干凈凈的桃子，不聲不響地放在我的房間里，或者辦公桌上。這個季節(jié)到村里去家訪，淳樸熱情的鄉(xiāng)親們都會很自然地摘下數(shù)斤桃子，硬是塞給我；不論我如何推辭，都推辭不掉。雖然深深地知道受之有愧，但是也清楚卻之不恭；因此每年都能夠吃到新鮮的桃子，新鮮的桃子依然清脆，吃起來香甜爽口，常常還可以吃飽肚子。只是夜深人靜在回味的時候，似乎感受不到童年時在外婆家吃桃子的滋味。
清脆悠揚的鳥鳴聲里，煦暖的陽光下，一陣陣溫柔的輕風(fēng)溫情地?fù)崦�，桃樹上一朵朵艷紅的桃花歡歡喜喜地綻放著生命的精彩。不過，仔細(xì)看看，頓時就會萌生出“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感慨。眼前春風(fēng)里搖曳的桃花看似一如既往，其實只不過是外形相似，絕不可能是以前的桃花，曾經(jīng)的桃花或者伴隨著春風(fēng)春雨零落成泥，或者吸收了天地的精華成長為清脆可口的果實，都為下一代無私地奉獻(xiàn)了一生。眼前灼灼閃爍的桃花都是生命的輪回，曾經(jīng)的歲月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了。
目光里流露出濃濃的不舍，久久地凝視著恍如仙境的粉紅色花影，外婆慈祥溫和的笑臉一直浮現(xiàn)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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