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的情感散文
我們是在同一所醫(yī)院里認(rèn)識的。說起來真的好巧,我和他不僅同歲,而且同病,還是同市中人。我不知道他,他也不認(rèn)識我,但我們卻住在了同一個病房里,輸注同種顏色的液體,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我還清楚地記得,是他和我主動搭訕的,至于說的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現(xiàn)在早已忘卻,但唯一忘不了的是他的那種熱情。我總以為,這種難得的熱情只有慈藹的阿姨才具備,不曾想,見到他之后,我將徹底顛覆自己先前的觀念。
他的笑容,非常甜和;在這種笑容里,有著青春少有的陽光和帥氣。在這之前,我壓根就沒有見到過像他一樣隨時都是滿臉堆笑的男孩。
因?yàn)橥毒墸驗(yàn)榈谝淮我娒婢褪且灰娙绻实母杏X,所以我倆便有了一次別開生面的聊天。那一次,我們聊得很盡興,聊得忘記了吃飯,聊到了忘記時間還在轉(zhuǎn)動。因?yàn)檫@些,我便毫無疑問地信了那句被無數(shù)人說爛了的老話: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
翌日,他很早就來到了醫(yī)院,輸完液之后,說什么也要我跟他上他家一趟。問其何事,他說去玩玩,別無他事。事實(shí)上,昨天晚上,他就熱情邀約過我的,但被我一口婉拒了。在我看來,我們雖然有著共同的話題,但畢竟還是初識,去他家,終歸有些不大好。因?yàn)槲业木芙^,又考慮到天色已晚,而且他騎的是摩托車,出于安全著想,他便不再央求,但最終撂下一句:好吧,明天無論如何你得跟我去一趟,不得推脫。
今天這熱情再次擺在了我的面前,我算是再也找不到任何回拒他的話了,于是也就依了他。
我坐在他的后邊,摩托車在公路上跑得很快,除了耳邊的風(fēng)呼呼作響,我什么也聽不到。他問我冷不冷,我沒有聽清楚,于是便湊近他的耳畔,問他剛才說什么,這家伙卻大聲喊道,我問你冷不冷。我的回答是不冷。我覺得,坐在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孩身后,身體里的冷,早已被他的那種熱情關(guān)懷所溶解得一干二凈。
我們沒有徑直回家,而是去了菜市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割了一刀肉,買了幾個綠色蔬菜。我問他家里有客嗎?他回答我沒有。我說既然沒有客,你干嘛買這么多菜。接下來,他嚀不作聲,只是忙著和賣菜的結(jié)賬。
回到家,他讓我和他弟弟下會象棋,他去廚房燒火做飯。見此情形,我忍不住問他弟弟:你媽媽在家,你哥哥怎么還要下廚房?他弟弟回答說:哦,忘記告訴你了,我哥哥就這樣,無論媽媽在家與否,他都要下廚房忙活,好像一天不去一趟廚房,心里就難受得不行。聽了這番話,我對他的哥哥肅然起敬。說實(shí)在的,在當(dāng)今社會,九零后男孩每天下廚的,還真是鮮見。由此,我也抱定了一個態(tài)度——他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
那頓飯我吃得很飽,大概是他燒的菜太香的緣故吧?總之,我也說不大清楚,而且,頭一次到他家,我居然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一切是那么的無拘無束。他的媽媽和他一樣熱情,席間,總是招呼我夾菜,不要客氣,家里也沒什么好菜,真是怠慢了。諸如此類的話,說了一大堆。
飯后,他也沒有閑著,而是忙著洗碗。洗完碗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從房間里搬出了一些泛黃的書籍要我看。我隨手拿了一本,心無旁騖地看著,見我看得津津有味,他也抄起一本,默默地讀著。我們經(jīng)歷存在著很多相同的地方,沒想到就連這一愛好,居然也相同。他說,閱讀幾乎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聽他這么一說,不由抬起頭,朝他莞爾一笑,然后繼續(xù)投入到書本當(dāng)中去了。
那本泛黃的書籍,字里行間讓我獲得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友情在里面流淌。他說,那些書本都是他省吃儉用花錢買來的`,那時他還在上學(xué),后來因?yàn)榧彝マ讚?jù)早早的輟了學(xué),剩下了這些書籍,但每每得空,就會打開來看,那是一種很美好的享受。我聽了,心里咯噔一下,開始感嘆命運(yùn)的多舛。
那晚,我們躺在同一個房間里,說著一些細(xì)碎的事情,說到盡興處,竟笑得合不攏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大概他也和我一樣,有一點(diǎn),那晚我們絕對是開心地睡去的,而且有著異床同夢。
每當(dāng)輸完液的時候,他要么帶著我去他家,要么帶著我去那些很好玩的地方玩?zhèn)夠,譬如去水庫洗澡,譬如到小河邊走走,有時候也會去他的朋友家小坐一會兒。于我而言,最溫馨的時候莫過于我倆在面館里對視而坐,吃著氤氳熱氣的刀削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那些讓我們都會笑噴的話題了。那段日子,雖是在病中,但我痛并快樂著。
后來,他先我?guī)滋斐鲈毫,出院后他不忙的時候依然會來看我,對我說出院后去他家再呆幾天,我連連點(diǎn)頭應(yīng)他。事實(shí)是,后來因?yàn)楦鞣N原因,我離開醫(yī)院太過匆匆,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更別說去他家呆上幾天了。
就這樣各奔東西了,F(xiàn)實(shí)這種東西把我倆無情地阻隔在了兩邊,后來他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打工了,我則是賦閑在家,F(xiàn)實(shí)阻隔了我們見面的機(jī)會,但阻不斷的是那份美好而又根深蒂固的友情;厥走^往,那些感動我心的事依然歷歷在目。
是他,一天下來,無論再苦再累,他都會和我在QQ上聊聊近況,也是他,不忘叮囑我保重身體,天冷要加衣服,同樣是他,在知道我痼疾每況愈下的時候,慰藉我讓我要有堅(jiān)強(qiáng)的心,和疾病共生存,并最終戰(zhàn)勝疾病。我看著那些小小的字,淚珠簌簌落在了屏幕上,點(diǎn)點(diǎn)斑斑模糊了對話框里所有的文字。
因?yàn)橹R的匱乏,他背井離鄉(xiāng)到很遠(yuǎn)的城市干起了體力活,一個月下來也掙不了幾個錢,即便如此,掙到的錢他從不亂花,而是貼補(bǔ)家用,最后僅剩下不多的一點(diǎn)錢,他會用來買書籍,然后寄給我。
他每天都會讀我空間日志,每每讀完,便小窗我,說我寫得不錯,后邊是一個豎起的大拇指表情。然后不忘對我說一定要好好寫,堅(jiān)持下去一定會有所建樹的?粗切┱褐鴿鉂庥亚閷懴碌奈淖,我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除此之外,當(dāng)他得知我藥吃完了,在鄉(xiāng)里面又買不到的情況下,于是他便花了半個月的工資買下我足可以服用一個月的藥郵寄給我。那段日子,我明顯康復(fù)了很多,倒不是他給我買的藥奏效了,而是他對我的這種不是親情卻勝過親情的友情,以及對我苦口婆心的鼓勵讓我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好轉(zhuǎn)了起來。
后來,他換了個活兒,雖然不太累,但是工作時間會很晚,這樣一來,他基本上也就沒有多余的時間和我聊天了,我給他打電話,但因?yàn)樗沁厵C(jī)器的噪音太大,他根本就聽不到手機(jī)的響聲,每當(dāng)他下班給我回電時,我早已睡了。因此,我們的聯(lián)系就此中斷了一段日子。
此后,他的QQ一直處于不在線狀態(tài),手機(jī)也聯(lián)系不上,有時候只能是彼此發(fā)個短信互報平安。得知他過的很好,就是上班時間太久,我也就不忍心再叨擾他,因?yàn)樗麑?shí)在太累了,他的每天都在承受著同齡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時間在煙火中緩緩流淌,我想他的心,一天勝過一天。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后來的某個晚上,我看到他那灰暗了好長時間的QQ頭像變成了紅色,我當(dāng)時欣喜若狂,立馬和他打招呼,但對面發(fā)來的一行字,卻如同晴天霹靂: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嗎?我哥哥已經(jīng)死了。
我看后,心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一塊石頭擊中,隨即全身開始癱軟。我不相信這會是真的,以為是有人用他的號和我開玩笑,但誰會開這種玩笑呢?而且對方還聲明是他的弟弟。在和他弟弟通完電話后,情況得到了證實(shí),——他是死于車禍的。
那是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他思鄉(xiāng)心切,準(zhǔn)備回家探望一下暌隔已久的父母,于是,他的朋友騎著摩托車帶他去火車站買票。然而,就是他去火車站的一路上,被一輛呼嘯而過的拖拉機(jī)撞倒,他的朋友和摩托車都飛出了一邊,而他卻被碾壓在了車輪之下……
那年,他22歲,或許是天妒善人,讓這個弱冠年華的朋友從此永遠(yuǎn)和我陰陽兩隔。
出殯那天,天空陰沉沉的,在不停地下著雨,那是老天苦澀的眼淚。我準(zhǔn)備看他最后一眼,可是,當(dāng)我趕到他家的時候,他的媽媽淚雨滂沱地對我說,孩子你來晚了,他已經(jīng)離開了半個多小時了,我終于沒能夠看到他安詳“熟睡”的樣子。我拄著對拐一動不動立于那里,我的淚水,混雜著雨水,嘩嘩地瀉了一地;我的心,在那一刻,撕裂成無數(shù)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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