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姿態(tài)依然散文
獨自,其實并非如此艱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閑逛,一個人散步,一個人旅行,貌似冷冷清清,內心卻滿滿當當。
我,迷戀獨自,享受孤獨。如此,便可以很好地分配、布設所有的時光,將曠世的孤獨轉換成身心必須汲取的能量,將清寂外表下的內心經營得風生水起。
只是,任憑我怎樣努力,亦無法安然地度過那太過熱鬧的每分每秒。漸漸地,獨處,成了生活的常態(tài)。
原來,安然自處,刪繁就簡,順應天意,安享宿命,亦是一種能力。
——題記
好多年不曾K歌。朋友盛情,提議去KTV重溫舊時感覺,我欣然前往。
我和燕先到,沒人爭先恐后,也沒人歡呼沸騰,正是練唱的好時候。于是,將會與不會的歌一股腦兒點上,想唱就唱。如此你一曲我一曲,沒多久便元氣大傷。好在陸續(xù)來了新朋友,招呼過后,大家開啟了放歌模式。人漸漸多了,我便靜了下來,微閉著眼,用自己善感的心去體味歌曲的意境,思緒便如開閘的水流,奔涌不息,潺潺而走。
從來,就不是在熱鬧場合能輕松自處的女子。眾人眼里,與生俱來的不合群,很難跟誰親近,少時的我就比同齡的小伙伴顯得清冷和安靜,不扎堆,亦不好奇。后來,幾度轉學,與曾經最要好的小伙伴分離,便開始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似乎不需要友伴。也許是我小小內心在潛意識里避免著下一場分離,于是學會了收斂內心的情感。
從鄉(xiāng)里的小學轉入工廠子弟學校,一切冰冷而陌生,原本性格內向的我更加孤僻,倔強地將自己站成另一個世界。那些優(yōu)越感極強的雙職工子弟很是傲驕,說著一口標志性的塑料普通話,穿著時尚,很自然地結成聯盟,背地里對我這個“鄉(xiāng)巴佬”冷嘲熱諷,眼神輕蔑。老師,很明顯帶著有色眼鏡,對第一次考試成績平平的我很是不屑,說出了“要將我退回原學!钡暮菰。我就像是一個外星人冒然闖入了他們的領地,破壞了所有的和諧美好,讓他們很不痛快。那時,我竟然沒有哭,卻深深記住了那些各色的目光和表情。當我第二次考試名列前茅,大家開始對我刮目相看,內心雖暗自得意,卻沒有喜形于色。從那以后,對于同學的靠近和老師的表揚,我已沒有太多的激動。當時,于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那是一種怎樣令人心疼的平靜與理智?
在外求學的日子,同學們課后在一起打撲克、逛街、看電影,變著法子熱鬧,以驅逐對家的思念,適應沒有父母親人在身邊的日子。可我不行,不喜一群人的熱鬧。想家的時候,我就呆在宿舍,爬上我的上鋪,翻看舊時照片和信件,寫寫心情日記,和家人、朋友通信,用極樸素的語言敘述著目之所及的一切,聊著淡淡的心情。那樣的世界,有些孤清,很是獨自,內心卻是安暖的,柔軟的。畢竟,那是一個無人能懂亦無人闖入的世界,是只屬于我的世界,有些微涼,卻又如風般自由,不為人知,卻又說不出的妙。
終究,我沒有從流飄蕩、任意東西的本領。畢業(yè)后,懷揣夢想南下,看著站臺上熙攘的人流,信心滿滿,眸間心底全是美好。到那后才發(fā)現,于陌生的城市,聽著陌生的各地方言,呼吸著陌生的空氣,徘徊于陌生的街道,倍覺空虛和孤單。無論站著、坐著或躺著,總覺這個城市陌生的風會在某一刻把我吹起,任我飄飄蕩蕩,懸于半空,著不了地。而身邊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淡定從容,生活如常,似乎所有的歡喜悲憂都可以來去如風無關痛癢地存在。來自天南地北的兩個人幸福地談著戀愛,從不擔憂今后我去北方還是你來南方,也不考慮雙方父母是否會同意這天南地北的結合。辦公室八卦不斷:老板的小情人生了個男孩,包裝車間誰和誰戀愛了,辦公室某某美女在凌晨悄悄進了總經理的房間……這些在別人看來正常不過的事,我認為不可思議。這個城市,沒有我期待的風景,一天也不愿多待,迅速辦了離職,毅然決然回了家。從此以后,我安心于扎根屬于我的小城。雖然清冷一些,寂靜一些,樸素一些,但這里有我想要的踏實與安穩(wěn)。
因為獨自,有一種執(zhí)念在心里根深蒂固,無論吃穿,工作,抑或愛情,必須是自己所喜。那年,我22歲,愛情悄然而至。他每天等我在下班必經的路口,陪我走很長很長的路,即使不說話,亦很美好。就這樣,我們平靜地相愛,不懼未來,不計后果,一頭栽了進去。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將愛情守成兩個人的秘密。我以為,愛是兩個人的事,水到渠成之時,便可以皆大歡喜將夢圓滿。只是,當愛情揭幕之時,得到的不是祝福,而是百般阻撓。飽受四面楚歌之境,歷經七年的跋涉與堅持,這段感情終于修成正果。我以為所有的痛苦都會被流年風干,曾經歷的種種只是為后來的幸福做了冗長的鋪墊。然,我錯了。經歷的苦痛不可能抹去,再深的愛亦會被流年扼殺,無緣的人終是無緣。后來的后來,他也曾追問,我們能不能回到從前。我輕笑,帶著幾絲自嘲。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再回頭。我寧愿,一個人走很長很長的路,哪怕沒有盡頭。
獨自慣了,便害怕與人相處,更不知該如何找到一個輕松和諧相處的支點。于是,我愛上了沉默,不言不語,不爭不搶,而旁人卻總讀出我的高冷和孤傲。一生中,唯一一次不再聽天由命,出乎意料的勇敢,看似沖動,卻又在情理之中。得知廠宣傳部要招人的小道消息,我第一時間跑到領導辦公室毛遂自薦。當時三兩位領導正在談事,我不管不顧將來意說明,因為緊張和激動,已是面紅耳赤,汗如雨下。聽完我機關槍似的介紹,領導很認真地打量我一番,眼神中充滿淡淡好奇的笑意,然后讓我回家等消息。事后,我并未抱多大希望,甚至想我的莽撞也許已經讓自己跌了分,相比眾多的關系戶又沒半點優(yōu)勢,毫無背景的我怎可能會被幸運之神眷顧?可人生最美,便是遇見絕處逢生的驚喜。這次莽撞,竟撞來了我的機會。專管宣傳工作的領導親自下到車間對我“明察暗訪”,而后幾經周折,我終于成了宣傳部的一員,從此與我熱愛的文字結下不解之緣。多年以后,我時常問自己當時哪來的勇氣。如今,我可以給自己一個篤定的回答:只是喜歡與文字耳鬢廝磨的感覺,喜歡與文字溫柔相待的日子,如此,才拼命靠近,所有流淌的時光才有了意義。
喜歡,賞心只有兩三枝,清清淺淺,卻又貼心貼肺。有的'人,一見就滿心歡喜,渴望靈魂深處的靠近,甘心一輩子糾纏,永不言散。而有的人,天天見面,貌似很熟絡,卻打心眼里排斥,永遠只是無關痛癢的存在,做不成真正的朋友,牽不動內心的悲喜。再沒有多少的熱情去結實新的朋友,不愿在人前小心翼翼、面帶微笑、行為端莊、舉止得體,而后尷尬地去接受他們加倍回應的熱情和好奇的探問,我承受不來。愈發(fā)喜歡臭味相投的老友聚會,從來無需理由,想聚就聚了。大家圍坐一團,喝點小酒,聊著生活細枝末節(jié)的改變,回憶曾經發(fā)生的趣味小段子,時不時痛快地吐幾句臟話,一切都那么自然而舒服。因為知根知底,把彼此當成親人,醉了也無傷大雅,大不了沒心沒肺將心事全盤托出,哪怕一把鼻涕一把淚,吐得翻天覆地,毫無形象可言,他們亦不會笑話你,只會心疼,更會把你的秘密守成這一群人的秘密。唯有這樣的相聚,我才能釋放所有的真性情,將心放空,快樂地自處。
同學聚會,時下盛行,熱鬧而煽情。而于我的記憶中,能記起的同學屈指可數,且平日里幾乎不聯絡。幾次接到同學聚會的消息,都未曾前往,只是害怕見面后的陌生,害怕見面后過分的熱絡,多少有敷衍的成分在,似乎愈熱情就愈能體現同學間的深情厚誼?晌艺J為,時過境遷,住在心上的同學自會常聯絡,而那些無關歡喜存于空白記憶里的名字,于突如其來的相聚之時驟然深溫,熱切地擁抱,熱情地寒暄,窮追猛打地探問,步步緊逼地索要著聯系方式,我該如何回應?又該如何安然自處?那樣的熱鬧,其實是一群人的孤獨,只會讓內心更孤獨。
單位同事,80、90后的姑娘小伙將生活安排得多姿多彩,聚餐,K歌,逛街……一刻不閑著。也許是歲月的寬容讓這張臉還不至老得太快,他們很自然地把我歸入他們的群體,每天“謝姐謝姐”地叫著,實在盛情難卻,只好免為其難地加入。看他們成天在一起談天說地你調我侃,嘻嘻哈哈地八卦著所見所聞,我從來插不上話,卻肯定是一個合格的觀眾。KTV內,他們放開嗓子扭動身姿邁開舞步,酒杯碰得叮當響,干了一杯又一杯,迷離的燈光渲染著高漲的情緒,我靜坐一隅為他們送去稀稀拉拉的掌聲。逛商場,他們可以毫無目的,逢店必進,任何商品都能溝起她們的興趣,累了坐下來吃吃喝喝,打了雞血再繼續(xù),到最后可能是一無所獲兩手空空,也可能是大包小包滿載而歸,如此樂此不疲。僅此三兩次,我便敗下陣來,再不敢與她們?yōu)槲椤?/p>
獨自久了,時常會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并非世外高人與世隔絕,只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關心糧食和蔬菜,不關心花開花謝,不期待周游世界,亦不愿擁抱春暖花開,唯有平靜地呼吸著,傾聽時光滴答而走的聲音。心,清悠而平靜,沒有悲喜的痕跡。窗外的世界,樓房又多了,馬路又寬了,新開的餐館生意火爆,商場的促銷活動驚喜連連,電影院又有新片上映,小街小巷正飄送著當下最流行的音樂……所有種種,我全然不知。我所知的世界,不再直觀和真實,只是通過網絡、電視去了解和相信。就這樣,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天馬行空,清楚地看見世界的底片,真切地聽見內心的渴望,成為了真正的自己,那么沉靜,又那么自由,那么執(zhí)著,又那么認真。
一直努力,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縱然獨處,亦不孤獨。生活于我,似乎已不需要言語的表達。記得初上網那會,我在QQ上一改往日的寡靜,與素不相識卻志趣相近的人天南地北地侃,嬉笑怒罵肆無忌憚,時而盛氣凌人據理力爭,時而古靈精怪幽默搞笑,時而之乎者也頭頭是道。那時的我,令自己都感覺陌生。而我也深知,那是另一個真實的我,渴望去打破,打破那仿若千年的沉寂。
然,現實生活中,我終究要還原,做回安靜的自己。因為,我害怕靠近,害怕客套,害怕追問。我愿意,與自己溫柔地對話。一杯清茶,一段文字,一株植物,亦可以將日子過成詩。詩里,有我想要的清遠深美和意味深長。
看,路旁的野花,開得多恣意,山野的百合,開得多獨自,田梗上的狗尾巴草,蕩起風情萬種。我愿意,做它們中的任何,妖嬈風骨,寂靜而自由。風起,翩舞。風住,安然。
也許,有一種獨自,卻永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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