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xiāng)情怯散文

　　又有多久沒有回故鄉(xiāng)了？那故園里的梔子花是否馨香依舊？那金剛臺上的映山紅啊,是否已紅遍山崖?啊,故鄉(xiāng),你是多么地令我向往，可如今的我已經(jīng)游走得太遠太遠了,遠到再也無法回到你的身旁。

　　年少時究竟為何離別家鄉(xiāng)，四處漂泊？是因為那一次失敗的初戀嗎？還是出于對外面的世界的向往，想獨自闖蕩？如今都已難以說清。雖然離開故鄉(xiāng)已有二十個春秋了，但是歸鄉(xiāng)的次數(shù)卻是屈指可數(shù)。不是不思鄉(xiāng)，鄉(xiāng)愁曾斷腸，只是怕還鄉(xiāng)，近鄉(xiāng)情怯啊，怯的是多年漂泊如今依然是空空的行囊，不夠風(fēng)光無顏歸鄉(xiāng)！近鄉(xiāng)情怯啊，怯的是多年未歸虧欠的親情太多無法補償！近鄉(xiāng)情怯啊，怯的是久別重逢短暫相聚后又要別離的心傷！

　　那一年初次帶著老廣歸家，剛剛走進家門，在客廳里坐定，來不及作介紹，母親已獨自坐在椅子上哭開了腔，邊哭邊歷數(shù)這兩年以來對我的思念和擔(dān)憂，這是我最怕母親的地方，一向堅強的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也禁不住淚水漣漣，母女相對而泣，老廣尷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后來還是嫂子聞聲趕來勸止了母親。作為女兒的我最怕的是母親傷心可最終還是惹得她心傷，年少不諳世事，不肯像父母一樣老守著一個地方，過那種過一年就可以看到今后十年的生活,一意孤行要去外面的世界闖蕩，怎么不會令父母心傷？在家小住的二十天里，母親一次次勸我留下來，不要嫁到那么遠的地方，人生漫長，萬一遇到什么難事無人相幫，更何況老廣并不是有錢郎，只不過是個打工仔，不值得把自己的一生搭上，那時年輕只知道勇往直前，看不到人生路上的艱辛，并沒有把父母的話放在心上，還是堅持要走。臨走那天早上，母親生氣地躺在床上傷心的不愿意起來送我，還是父親送我們到車站，揮手作別的一剎那，我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為的是又要遠別親人，離開家鄉(xiāng)。

　　這一別已是六個年頭，2001年在小妹的幫助下，遠道千里來到湖北漢口協(xié)和醫(yī)院為女兒做先天性心臟病手術(shù)。其時正值盛夏，武漢的氣溫高達四十度，因為錢籌的不夠，父親兩次頂著酷暑，從幾百里地外的家鄉(xiāng)送錢過來，看著父親頭上的白發(fā)，汗?jié)竦囊律�，心中愧疚不已，突然覺得作為兒女，其實自己虧欠父母很多，年輕時的執(zhí)著倔強不知令父母多么心傷，但在最困難的時候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仍然是他們，可憐天下父母心，直到自己也做了父母，才體會到。女兒出院后帶她回了一次家鄉(xiāng)，住了一個月，臨走那幾天母親戀戀不舍，嘮叨不停：你現(xiàn)在雖然也有女兒了，你可知你仍然是媽的女兒啊，你遠行千里，媽的心每時每刻都在擔(dān)心著你，你不舍得你的女兒了吧，媽也舍不得我的女兒呢！每每聽到這樣的話語，心里總是愧疚，自顧已不暇，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怕是將無力回報了。除了盡量安慰她：媽，這是不一樣的嘛，你的女兒已長大，她能夠自食其力了，你應(yīng)該放手不用再擔(dān)心了，我的女兒還小呢，她離不開我這些話外，我實在已別無他法。臨走那天，父親執(zhí)意要把我們倆母女送到火車站，一直送上站臺，火車開出老遠了，我從車窗向外看到父親依然站在站臺上不停的揮著手，白發(fā)在風(fēng)中飄揚，忽然淚盈于眶，心中深切地感覺到人生的悲歡離合，真是自古難全。這一次非常感謝我的親人們，于危難中幫助了我，也挽救了我女兒的生命。父母不單是給了我一次生命，還間接的給了我女兒第二次生命。因此，我常常地告誡女兒：你只有好好地讀書，好好地活著，才能對得起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你的親人們。

　　總是為生活忙碌，總是為掙錢奔波，回鄉(xiāng)的計劃一次次提起，又一次次擱淺。父親已年屆七十，小兒已長成十三歲的少年，這十三年來，父親和外孫從未謀面，無數(shù)次在電話里念叨著希望有生之年能夠見外孫一面，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啊，我的心中又何嘗不惶恐呢？不敢再找任何借口了，回家，一定要回家。

　　在二00九年暑假之際，帶著一雙兒女作了一次故鄉(xiāng)之行，這一次同二00三年自己獨自歸家探望雙親相比又是六年之隔。坐上北上的火車，一路上都一直在觀察車速，計算到達的時間，歸鄉(xiāng)的心情是迫不及待的，恨不得一下子飛將過去，那一刻卻是近鄉(xiāng)情切啊，近鄉(xiāng)情更切。

　　返鄉(xiāng)第一站準備先到信陽小妹那里，因為母親在她那里幫助帶小孩。七月二十日清晨，火車尚未到達信陽站，我就已經(jīng)在撥小妹家的電話了，正好是母親來接聽：媽，我們快到了，準備早餐，煲點粘乎乎的綠豆粥，炒一盤酸豇豆，再煮幾個咸鴨蛋就行了。即便是遠行千里，即便也嘗過美味佳肴，心中依然惦記著母親親手煮的綠豆粥，親手腌的酸豇豆和咸鴨蛋。

　　雖然又是六年未見，母親這次見我倒沒有了以前的激動，只是在見到外孫時有點激動，拿起他的手放在嘴上親了又親，搞得新仔很不好意思。我在母親的眼里看到的更多的是欣慰，替我欣慰吧，兒女快成人了，我多年的辛苦沒有白付，就算再辛苦也不會有幾年了吧。兒女就是做父母的人生的希望啊，她對我說：你的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

　　七月二十五日上午十一點鐘回到商城，來到熟悉的小院門口，卻是鐵將軍把門，心里知道父親肯定又是去車站接我們了，可能是我們剛才出站時沒有注意所以錯過了，留了新仔在門口守著行李，帶了南妹去車站尋找。這似乎已成了父親的習(xí)慣，盡管無數(shù)次叮嚀不用他來接，可每次聽說我要回來他總是等不及地跑到車站來接。在車站的汽車進站口，看到了站在水泥臺階上，一手拿著草帽，一手里提著茶杯的父親，目光正在焦急地搜尋著一輛輛進站的車輛，他瘦了，又老了許多，臉上布滿了核桃殼一樣的皺紋，讓我觸目驚心。我即刻跑上臺階，攙了他慢慢走回家。

　　這一次回來兩個哥嫂見了也很開心，說比前幾次回來給他們的感覺好多了，也讓他們放心了很多。也許是日子雖然過得難免艱難，但總在一天天變好吧，也許是經(jīng)過艱辛的生活的打磨，年少時不諳世事，一味好勝逞強的我今天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了吧，當(dāng)然還有孩子，兩個孩子懂事有禮，陽光可愛，也許是他們從孩子身上看到了我將來的人生的希望了吧，總之，不管怎樣，能夠讓家人對遠行千里的我不再擔(dān)憂總是一件好事。

　　侄兒和外甥女時不時的過來玩，有了玩伴，孩子們一下子活躍起來，整天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個不停，把小院原有的寂靜趕跑到爪哇國去了，連父親也整天笑哈哈的，經(jīng)常和孩子們一起打牌，玩得不亦樂乎，好似個老頑童。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生最傷是別離。臨別那天，父親照例堅持要把我們送到車站，坐在緩緩啟動的車子里，看著車窗外不停揮手的父親那瘦削的身影，滿頭的白發(fā)，滿臉的皺紋，父親是越來越老了，想著這一次短暫的相聚后又是長長的別離。不知何時才能重聚，人生是多么的無奈啊，淚水不聽話地流滿兩腮。

　　阿媽，不要傷心，等我長大掙了錢，年年陪你回來看外公外婆。坐在身旁的新仔一邊遞過來紙巾一邊懂事地安慰著我。

　　不傷心，不傷心，阿媽不傷心。我接過紙巾低頭擦干眼淚，再把目光投向窗外，看著漸行漸遠的故鄉(xiāng)，心中在默默地祈禱：但愿人長久啊，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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