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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棗花飄香時(shí)散文

時(shí)間:2023-02-02 02:27:03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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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棗花飄香時(shí)散文

  我的家鄉(xiāng)是港南胡家村,位于西涼湖畔。這里依山傍水,春有鱖魚肥,夏有稻花香,秋有紅薯甜,冬有蓮藕鮮。然而深植在記憶空間里的還是爺爺種的那棵大棗樹,那大大的紅棗,甜透了我的童年,又傳遞著我對爺爺無邊的思念......

又到棗花飄香時(shí)散文

  爺爺是一位老實(shí)巴交的農(nóng)民,善良、勤勞、節(jié)儉。他個(gè)子不高,古銅色的皮膚,國字形的臉,額上被歲月刻了個(gè)深深的“三”字。他雙眼總是閃著慈祥的光,白胡子隨著嘴唇的翕動一翹一翹的。爺爺最擅長種棗樹了,他種的棗樹是村中一絕。那棵棗樹挺著三、四丈高的身軀,巍然屹立在老屋西邊的土坡上。樹干有磨盤粗,冠如華蓋,褐色的樹皮皴裂著,就像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爺爺。在我心目中,爺爺就是棗樹,棗樹就是爺爺。

  春天,別的樹都綠油油的了,可棗樹還光禿禿的,灰色的樹枝上有許多小刺,冷冷清清地扎在藍(lán)天里。我急了,伙伴們也急了,大家都想知道:棗樹怎么還不長葉子?怎么還不開花?什么時(shí)候會結(jié)棗?

  爺爺耕田回來,不待脫下沉沉的蓑衣,我就拉著他來到棗樹下,用急切的口氣問道:“爺爺,棗樹怎么還不長葉兒?”

  這時(shí),爺爺用手輕輕地摸著我的頭樂呵呵地說道:“榮子,莫急,莫急,等布谷鳥兒叫了,它就會發(fā)芽長葉兒的!”于是,我夜夜夢里都是布谷鳥的叫聲。果然,春末,布谷鳥兒斜飛在原野上空,“割麥——插禾——”地叫著。這時(shí),棗樹睜開了那惺忪的睡眼,抽出許多尖尖的嫩芽,過了幾天,終于換上了一件清新淡雅的嫩綠衣裳,芽兒一個(gè)個(gè)舒展開來,那橢圓形的葉兒反射著柔和的春陽,明亮地映照在我的眼睛里,也映照在我的心里。一天,爺爺就牽著我的小手兒,站在大棗樹下指著那個(gè)大樹枝對我說:“乖孫兒,看,這樹枝上不長出葉子了嘛,馬上就要開花了!”看著這綠色蔥蘢的棗樹,聽著清脆的布谷鳥叫聲,我幼小的心里滿是喜悅!

  到了五月下旬,棗樹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開出許多黃里泛綠的小花,在明媚的陽光下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在那個(g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在我這個(gè)小饞貓的眼里,這哪是花啊,這分明是一顆顆甜甜的棗!我沉浸在棗花微微的幽香里,看著這滿樹的小精靈沒幾天就變成一顆顆誘人的綠寶石,我的嘴里就不自覺流著口水,卻不敢去觸碰它,因?yàn)槲掖饝?yīng)過爺爺,不到棗子成熟絕對保護(hù)好每一朵花兒,隨意采摘那就是浪費(fèi),因?yàn)榇蟀肷菰诳嗨锏臓敔斪罘磳速M(fèi)了。爺爺六歲喪母,十二歲喪父,不知吃了多少苦,他一生養(yǎng)育了八個(gè)子女,由于家境貧寒,子女患重病卻治不起,先后夭亡了三個(gè),失子之痛讓爺爺過早衰老,也養(yǎng)成了勤儉過日子的習(xí)慣。記憶里,爺爺總是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老棉襖,老棉襖右邊肩膀上還有個(gè)大大的補(bǔ)丁,腰間系著一根草繩,腳上是一雙泛黃的解放鞋,鞋子用根麻繩系著。

  暑期到來了,我最喜歡在大棗樹下聞著花香乘涼、玩耍、吃飯了。在棗樹下的小方桌上,爺爺總會撿起我吃剩下的臘魚骨頭,放在火鉗上烤干,然后做下酒菜。他左手端起一個(gè)小酒盅,頭微微上揚(yáng),輕輕地抿一口自家釀的糯米酒,右手捏著一根烤過的魚骨頭,放到口里嚼得嘎嘣嘎嘣響,瞇縫著的眼里寫著滿足。

  日子,在我掰著的手指頭間滑過,秋天終于來了。棗兒淡綠的臉先是泛著淡淡的黃,不久就染上了紅暈,有的甚至咧開了嘴,好像在告訴我它已經(jīng)成熟了。我和小伙伴們哪里受得了這種誘惑喲!于是,我們姐弟仨和村中的孩子們便日日聚在棗樹周圍,跳起來摘,用石頭擲,用樹枝打,“十八般武藝”齊齊施展,棗兒就噼里啪啦落下來了,我們瘋搶著撿起地上散落的棗兒,手指捏著靠近鼻子用力嗅聞,那味道好香!輕輕地咬一口,那淡綠色的果肉可真甜。∧翘,甜在我們的嘴里;那甜,甜到我們的心里。可惜,好景不長,掛在樹枝低處的棗兒,都進(jìn)了我們的小肚皮里了,掛在高處的棗子,在秋陽中閃著誘人的金光,我們卻只能在樹下望“棗”興嘆!

  “爺爺,什么時(shí)候開始打棗子。俊蔽揖吞焯旄ㄏx似地纏著爺爺問。

  爺爺總會耐心地對我說:“地里還有很多事哦,乖孫兒,你先去玩,等我一有閑就打棗給你吃!”

  對爺爺?shù)脑,?dāng)然最信了,我便天天盼著爺爺能閑下來。終于,有一天,在飯桌上,我聽見奶奶對爺爺說:“地里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今天有閑,就把棗收了吧!”啊,我們姐弟仨期盼的最開心的日子終于到啦!“打棗啰——打棗啰——”我們興奮得邊蹦邊喊,這喊聲一下把鄰居家里的小孩兒都給勾引過來了。爺爺從里屋拿來兩個(gè)大篾籮,還有三個(gè)“鋼盔”:水缸的木蓋、鍋蓋、瓷盆。為了保護(hù)我們的頭不被棗子打著了,爺爺就把這些蓋給我們當(dāng)作“鋼盔”。我排行老大,就選了水缸的木蓋,弟弟選擇了鍋蓋,我倆不約而同地留下了最輕的瓷盆給小妹。這時(shí),只見爺爺欣慰地笑了,那一撮白胡子隨著秋風(fēng)起起伏伏的。一切準(zhǔn)備就緒了,我們姐弟仨跌跌撞撞地“跑”到棗樹下。小叔敏捷地爬上樹干,接過奶奶遞過的竹竿,一陣狂掃,頓時(shí)葉子漫天飄飛,棗兒、葉兒如一陣狂雨般從天而降。這些滾圓的棗兒就像一個(gè)個(gè)神奇的音樂大師,敲擊著我們頭頂?shù)摹颁摽保芭九尽、“砰砰砰砰——”、“咚咚咚咚——”匯集成一曲曲美妙悅耳的豐收交響樂!在此起彼伏的“樂曲”聲里,我們?nèi)鰵g奔跑著、嬉鬧著,爭先恐后地去搶地上那一個(gè)個(gè)圓滾滾的紅棗兒。有時(shí)手臂和后背被棗子砸得生痛,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棗雨”整整下了個(gè)把鐘頭,我們撿的棗足足裝了兩篾籮。爺爺和奶奶喜滋滋地把棗洗凈,然后招呼村中的孩子們過來,兩位老人家先把幾個(gè)棗放在孩子們的手心里,又細(xì)心地把棗裝在他們的衣兜里、褲兜里!俺詶椬訂,吃棗子啰——”我和小伙伴們在棗樹下歡呼雀躍著,嬉笑聲久久回蕩在院子上空……

  “百人吃百人香,一人吃爛肚腸。”是呀,爺爺這句簡短的話道出了快樂在于分享的真諦!在那個(gè)艱苦的歲月里,爺爺,這位善良的老人,成天在田間地頭扒拉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為一家人的吃食辛勞著,卻從未想過拿這些棗去換生活必需的柴米油鹽、鍋瓢碗盞,因?yàn)樗胱寳棙浣o我和小伙伴們帶來開心快樂呀!此時(shí),他就靜靜地站在一邊,望著我們憨笑著,額頭的“三”字刻得越發(fā)深了。

  冬天,棗樹的葉子被北風(fēng)扯光了,它終于能舒展身子啦,灰褐色的枝干在寒風(fēng)中伸向天空,在飄飛的雪花里,演繹著“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壯觀。棗樹下,爺爺用箢箕挑來肥沃的塘泥,埋在深土里做肥料,他哼哧哼哧地喘著氣,騰起一陣陣的白霧,我用凍僵的小手為爺爺擦汗,爺爺慈愛地看著我。

  棗花香來香又去,荏苒之間,我長大了,隨著爸爸的工作調(diào)動,我們?nèi)野犭x了胡家村。由于工作很忙碌,很少有時(shí)間回趟老家。一個(gè)太陽炙烤著的秋日,爺爺居然找到我工作的地方,只見那古銅色的臉都變得透紅了,滴滴汗水從那“三”字的溝壑里沁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流著,那一撮白胡子隨著汗水緊緊貼在下巴上。不等我讓他坐下喝杯開水,爺爺就迫不及待地把一個(gè)深藍(lán)色的舊布包放在桌子上,用那雙鼓著青筋的手抖抖索索地解開包帶說道:“幾次捎信讓你回家打棗子,知道你工作忙,我今天給你帶了些棗來,榮子,快嘗嘗看好不好吃?”我拿起一個(gè)棗,咬了一口,對著爺爺拼命點(diǎn)頭,“好吃!好吃!”趁爺爺不注意,我背轉(zhuǎn)身擦了擦眼淚。爺爺都七十多歲了,這么大熱的天,為了給我送二十多粒棗子,徒步走了十里多的崎嶇山路啊!這沉甸甸的棗子,每一顆都凝聚著爺爺對我的寵愛!看著爺爺彎曲的背、粗糙的手,淚水不覺涌出,模糊了我的雙眼……

  又到棗花飄香時(shí),夜闌人靜,窗外無月,棗花讀信,我讀光陰。在如水的流年里,那棵大棗樹日逐衰老了,也遠(yuǎn)離了我的視線,但它永遠(yuǎn)扎根在我的心田,在我的心里它永遠(yuǎn)枝繁葉茂;又到棗花飄香時(shí),那淡淡的清香帶著粘稠的思念,在夜風(fēng)里飄飄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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