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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居散文
每次歸故鄉(xiāng),如果不到村子里看一眼故居,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故居情結(jié)牽著我再次回到村子里,看望故居。
我的故居有舊居和現(xiàn)居兩個院子。
我站在舊居前,想進院子里看看,可大門緊鎖,不知是那家上的鎖,我只好從陳舊的大門縫往里瞧。從窄窄的門縫往里瞧,能看到什么呢?我不甘心,爬到院子上面的屋頂往下瞧,院子的全貌驀然展現(xiàn)在眼前。
哦,我驚呆了。
舊居是祖居,是一所四合院,距今有三百多年了。五孔正屋的墻壁早已被無情的風雨吹打得斑斑駁駁,屋頂?shù)拇u砌花欄殘破不堪;側(cè)面的四孔窯洞也破舊了;靠著大門的一溜房子只有幾堵空壁:彷佛貧窮而蒼老的老人。瞧一眼院子的地面,我不禁一陣顫栗:青磚鋪的地面看不見一塊磚,只看見一尺多高的雜草鋪滿院子,一片荒涼。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驚呼一聲,真想大喊一聲:這就是我曾經(jīng)住過的院子嗎?
我想起了在這里度過的天真爛漫的童年。兒時的生活是清苦的,然而是快樂的。那時院子里住著五六戶人家,從早到晚熱熱鬧鬧。我看著祖父和祖母饒有興味地用鍘刀為牛鍘草,草花四濺,天女散花一般好看。清晨,爺爺甩著鞭子,趕著牛走出院子,叔叔扛著鋤頭,咳嗽著,慢騰騰走出大門。中午,爺爺趕著牛走進大門,叔叔拖著疲憊的身子挪進院子。最有味的是爺爺、父親和叔叔坐在門前的石臺階上,一邊大口喝稀飯,一邊聊著地里的活,一邊逗著小孩子。吃飯聲,說話聲,歡笑聲,滿院子飛。春天,南方的燕子歸來,在屋前繞來繞去,尋找熟悉的故巢,尋找熟悉的小朋友。秋天,瓜桃李果熟了,下地歸來的叔叔會給我?guī)Щ貛最w甜甜的桃,幾把紅紅的棗子。當然,最熱鬧最高興的是過春節(jié)。天不亮,小孩子跟著大人一起起床在院子里生火爐,火爐里的柴禾嗶嗶叭叭地響,火爐四處竄著火苗,院子里一片透亮。天亮后,我一邊啃著只有過年才能吃到的既硬又冷的白面饅頭,一邊放著手里的鞭炮。這時,奶奶總會說:小心手!母親總會說:少吃點!
我想起了離世三十多年的爺爺。爺爺是個莊稼人,一輩子與黃土打交道,一直到去世。爺爺一輩子辛勞,但從來沒有聽到他喊一聲累,叫一聲苦。爺爺八十二歲那年,我親眼看到爺爺在陡立的坡地上趕著牛給生產(chǎn)隊犁地,一犁就是一整天。在這樣的陡地犁地,別說八十多歲的老人,就是年輕人也很吃力。由于爺爺勤懇,年年被評為生產(chǎn)隊的模范。爺爺早年有肚子空就頭昏的毛病,所以有時上地干活,懷里會揣著半塊烤干的白面饅頭。半塊干饅頭是爺爺一生最大的享受。爺爺漸漸衰老了,他時常會去看看四十多歲時就為自己準備好的那口棺材。有一次,他讓奶奶拿出為他做好的壽衣,穿在身上,在炕上走來走去,笑呵呵的,稱贊這是他一生穿過的最好的衣服。爺爺八十八歲時離世,他的剛毅形象至今宛在眼前。
我想起了故去的奶奶。在父親和叔叔眼里,家里最辛苦的人不是爺爺,而是奶奶。奶奶出身于書香門第,卻嫁給貧窮的爺爺。她終身操持家務(wù),每天從清早一直忙到深夜。有一次,我看到都已七十多歲的父親和叔叔閑聊,聊到了奶奶的辛勞,性情剛強的父親眼圈發(fā)紅,叔叔竟然掩面唏噓。我的面前出現(xiàn)了奶奶推磨推碾子的情景:一個瘦瘦的老婆婆,兩手搭在一根長長的木桿上,身體前傾著,臉上淌著汗珠,步履艱難地繞著碾子或石磨轉(zhuǎn)圈,一圈一圈,直到一粒粒糧食變成一簸籮白白的面粉。我曾多次看見奶奶辛苦操勞的這幅畫面,也曾多次幫著奶奶推磨推碾子。爺爺去世兩年后,奶奶也跟著去了。奶奶去世時我不在她跟前,為此我常常惋惜不已。
舊居一派荒涼,現(xiàn)居會怎么樣?我走進了現(xiàn)居的院子。
舊居面東,每到冬天,屋里很冷,以致凍傷了妹妹的腳。為了能過個舒服的冬天,父親在五十年前修建了面南的現(xiàn)居。現(xiàn)居在離舊居不遠的一個院子里,F(xiàn)居格局很簡單,只有三孔窯洞,兩三丈大小的一個院子,一棵棗樹,沒有大門。現(xiàn)居的墻壁白白的,沒有破敗痕跡,門窗看起來依然新新的,可院子里卻長滿了一尺多高的雜草,簡直難有下腳的地方。弟弟帶著父親住在縣城,現(xiàn)居經(jīng)?罩,雜草成了院子里的主人?粗鴿M院的雜草,我搖頭嘆息,不知道好好的家園為什么被荒廢。細想,興許荒廢家園的不是人,而是不斷前行的時代。時代前行讓許多人拋棄了農(nóng)村可愛的家園。
修建現(xiàn)居時,父母費了不少的力。父親拖著一條傷殘的腿,從頭忙到尾,母親為幫助修建的十幾號人做飯。嶄新的磚窯洞修好后,三孔窯洞相繼裝上了嶄新的木門窗,屋里砌上了嶄新的炕,土院子平平整整的,布鞋踏上格外舒服。我用柴禾點著鐵爐子,烘烤屋里的濕氣。爐火通紅,屋里暖烘烘的。油燈下,我摸著屋里白生生的墻壁,感受著溫暖帶來的溫馨,感覺這是世界上最美的屋子。冬天,住在溫暖的屋里,弟弟妹妹不用再受凍腳之苦,父親坐在織襪機上為鄉(xiāng)親們織襪,母親坐在縫紉機前為鄉(xiāng)親們做衣服,一家人其樂融融。院子里那棵本來只有胳膊粗的棗樹,漸漸長粗了。
我最喜歡那棵棗樹。這棵棗樹從胳膊粗漸漸長到碗口粗,枝繁葉茂。春天,棗樹枝上吐出一粒粒綠芽,宛如一粒粒淺綠的碧玉點綴在樹上,十分可愛。夏天,棗樹的枝葉給院子里篩下斑駁的影子,晌午可以坐在樹影下吃飯洗衣服。秋天,棗樹的綠葉間綴滿了一顆顆紅紅的棗子,顆顆棗子像盞盞小燈籠懸掛在樹上,十分好看。我喜歡爬上樹摘棗子吃,棗子既脆又甜,好吃極了。冬天,滿樹的綠葉掉了,而樹枝上仍然懸掛著幾十顆紅紅的棗子。肚子餓的時候,我爬上樹,搖動樹枝,棗子掉在地上,撿來塞進嘴里,甜甜的。
我喜歡獨自住在一孔窯洞里,因為晚上可以靜靜地看書。初中畢業(yè)后,我在村子里勞動。夏夜,院子里靜悄悄的,炕楞上的油燈閃著幽幽的亮光,我躺在炕上,就著燈光看著自己能找到的書。線裝的紙張發(fā)黃的《三國演義》看了又看,蘇聯(lián)的《政治經(jīng)濟學(xué)》教科書啃了又啃,中國的建國名人錄讀了又讀。三十里外縣城的汽笛響了,告訴我夜已深了,這才放下書,吹滅油燈。多愜意!時過四十多年,仍然回味無窮。
然而,弟弟不幸夭折,父親痛不欲生,母親遭受致命打擊后患了中風,后因腦溢血去世。好端端的的家連遭不幸,不滿周歲的小妹妹嗷嗷待哺,父親既要到地里干活,又要教我們做飯,好在長大了的大妹妹可以承擔大部分家務(wù)。大妹妹出嫁,我去縣城繼續(xù)讀書,傷殘的父親承擔了所有家里地里的活。我不知道父親是怎么熬過來的,弟弟和小妹妹是怎么長大成人的。最讓我傷痛的是小妹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什么樣子。
我四處尋找那棵喜愛的棗樹,沒看見它的影子,知道它被砍掉了。多好的棗樹啊!它像家里的一位親人,年復(fù)一年陪伴著我們。為了保護這棵棗樹,父親用磚頭壘在它的根部,保證它從土里吸收到充足的水和養(yǎng)分。我多想看看它的身姿,多想摸摸它粗糙的樹干,多想摘幾顆的棗子,然而它隨著母親和弟弟走了。
我離開故居,回到縣城,看見八十七歲的父親依然那么硬朗,我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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