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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城抒情詩《回家》賞析
《回家》是顧城最后的抒情詩。以下是小編分享的顧城抒情詩《回家》賞析，歡迎大家閱讀!
《回家》
我看見你的手
在陽光下遮住眼睛
我看見你頭發(fā)
被小帽遮住
我看見你手投下的影子
在笑
你的小車子放在一邊
Sam
你不認識我了
我離開你太久的時間
我離開你
是因為害怕看你
我的愛
像玻璃
是因為害怕
在臺階上你把手伸給我
說:胖
你要我?guī)慊丶?/p>
在你睡著的時候
我看見你的眼淚
你手里握著的白色的花
我打過你
你說這是調(diào)皮的爹爹
你說:胖喜歡我
你什么都知道
Sam
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多想你
我們隔著大海
那海水擁抱著你的小島
島上有樹有外婆和你的玩具
我多想抱抱你
在黑夜來臨的時候
Sam
我要對你說一句話
Sam我喜歡你
這句話是只說給你的
再沒有人聽見
愛你,Sam
我要回家
你帶我回家
你那么小
就知道了
我會回來
看你
把你一點一點舉起來
Sam,你在陽光里
我也在陽光里
賞析：
1993年的顧城事件,無疑是當代文壇一件惹人注目的事件。唯美主義者和道德家們都曾因這一事件的啟示而熱烈的奔走呼號,互相攻擊。以至引發(fā)了一系列轟轟烈烈的關(guān)于詩人與死亡的論爭。然而,時至今日,顧城與顧城事件已隨時間的波紋正漸行漸遠。或許只有高校中文系當代文學(xué)的講堂,間或會提及到那個遙遠的“童話詩人”,一朵開在夢中的幽蘭的花。撇開那些眾說紛紜而又莫衷一是的言說,把目光固定在顧城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留給兒子的一首詩《回家》,分明讀到了一種父愛,一種孱弱的父愛,一種表達了卻永遠沒有機會得到回應(yīng)與共鳴的父愛。
《回家》全詩共六小節(jié)。第一小節(jié),顧城首先細細描繪了一幅動態(tài)的畫面。關(guān)于兒子小木耳的。從手、眼睛、頭發(fā)到小帽子、影子和小車子,毛茸茸、胖乎乎、纖發(fā)畢現(xiàn)。這是一幅現(xiàn)實生活中的圖畫,似乎小木耳正邁著蹣跚的步子從畫面中走來。對于兒子,如果不是默默的關(guān)注過,如果不是深深的愛著,顧城心中能夠流淌出這樣溫暖的詩句嗎?然而,最后兩句“你不認識我了,因為我離開你太久的時間”,一下子又道出了兒子對顧城的生疏與隔閡。這是生活中的真實狀況。明明心中充滿了對兒子的關(guān)愛與呵護,現(xiàn)實中卻無法對這種關(guān)愛進行表達。“他無法表達他的愛,因為他愛的女孩不能去愛一個男人;他也無法繼續(xù)他的愛,因為這種愛使他成為一個父親”。[2]這是作為天才王子、童話詩人顧城必然的悲劇。(其原因已經(jīng)有很多人進行過分析,這里就不再累述)
第二、三小節(jié),在幾個生活瞬間的再現(xiàn)中,進一步傳達了顧城對兒子木耳的愛。情真意切、水乳交融,令人有一種心酸的感動。顧城內(nèi)心始終對兒子有一種柔柔的情感,在兒子睡著的時候、流眼淚的時候,甚至在生氣打兒子的時候,他都流露出了這種感情。因此,兒子會說“這是調(diào)皮的爹爹”、“胖喜歡我”。木耳以孩子的本能感受到了來自于父親顧城那里的愛與喜歡。這是不以外界的任何輿論為轉(zhuǎn)移的。這也真切的道出了顧城對于兒子木耳真實的情感表達。然而,在世人眼里,看到的是顧城讓兒子離開了自己的家.這是他的不得已,這是他無從表達的父愛的世俗形式。對此,顧城也對兒子進行了解釋。“我離開你,是因為害怕看你”,“是因為害怕,在臺階上你把手伸給我,說:胖,你要我?guī)慊丶?rdquo;。顧城害怕看兒子什么呢?面對兒子清澈純凈的瞳孔,顧城反證了自己現(xiàn)實的責(zé)任。而童話詩人更愿意執(zhí)拗的生活于詩的世界里不再醒來,“睡吧!合上雙眼,世界就與我無關(guān)”[1],他精神的家園在理想的天國。因此,他說,“我的愛,像玻璃”。愛像玻璃, 晶瑩剔透,但也注定無法承擔(dān)現(xiàn)實的壓力而易碎傷人。在現(xiàn)實中,顧城自己尚且找不到回家的路,又怎么可能牽引著兒子的手回家呢?因此,顧城不得不在現(xiàn)實生活中讓兒子離開,盡管在內(nèi)心的情感世界里,兒子其實也是他心中無法忽視的一個存在。這是一個孱弱的父親,他表達了一份孱弱的父愛。
第四、五小節(jié),顧城進行了正面的情感抒發(fā)。他在詩中寫道:“Sam,我喜歡你,這句話是只說給你聽的,再沒有人聽見,愛你,Sam”。這是顧城內(nèi)心最真實的聲音,他是喜歡兒子,愛兒子的。但是,這種喜歡,這種愛,顧城從不曾對人說過,他也無從對人說。他離開兒子的表面行為不被大多數(shù)的世人所理解。沒有人明白,他內(nèi)心對兒子的那份孱弱的父愛其實也是一種真實的父愛。在“隔著大海”時候,顧城的父愛也會像海水一樣蔓延……“在黑夜來臨的時候”,顧城也會發(fā)出:“我現(xiàn)在多想你”、“我多想抱抱你”的真切呼喚。他也想要回家,回到世俗的幸福的家,然而回家的路早已消失。顧城別無他法,他只有祈求他的兒子:“我要回家,你帶我回家”,既然父親不能引領(lǐng)兒子回家,那么就讓兒子帶父親回家吧。兒子成了父親,父親成了兒子。這就是顧城,一個生活在童話中的詩人,一個現(xiàn)實世界的孩子。一個擁有父愛卻永遠不能實施父愛的父親。
第六小節(jié),顧城想像著自己和兒子能夠在一個理想的境地里和諧相處。在那里,父親與兒子再沒有生疏與隔閡,再沒有情感的距離。小木耳會牽著顧城的手,叫喚著顧城“胖”,蹦蹦跳跳的和顧城一起嬉戲、歡鬧,享受父與子的親愛,體驗著生命的喜悅與幸福。顧城想象著與兒子心靈的契合與溝通,他甚至向木耳傾訴著自己的孤獨與傷痛。世人都不理解他,但是,他相信兒子是能明白的。“你那么小,就知道了,我會回來”,“我會回來,看你,把你一點一點舉起來,Sam,你在陽光里,我也在陽光里”。在夢幻般的世界中,顧城用身心的力量把小木耳一點一點舉起來,舉起來,一點一點升起。他們沐浴在和煦的陽光里,他們成為一個影子,一個童話,一個回家的信號……
《回家》是顧城最后的抒情詩。顧城一如既往的用他單純的意境與潔凈的語言抒寫了對兒子愛,這是典型的顧城似的理想的詩、美好的歌。詩歌純凈美好得如同一個夢。然而,透過這夢一般的語境,卻顯現(xiàn)著一顆無奈的心,這是一個有愛無處講,有愛卻無法表達的父親的心。顧城——這個永遠也長不大的悲哀的孩子,當他面對童稚的兒子,只能發(fā)生如此虛妄而脆弱的呼喊,他的苦痛,他的悲哀,他的無助,由此得到生動的呈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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