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天堂日韩,中文字幕18页,天天伊人网,成人性生交大片免费视频

李清照詞學思想和"易安體"的特點

時間:2024-06-14 17:17:28 李清照 我要投稿
  • 相關推薦

李清照詞學思想和"易安體"的特點

  【導讀】李清照出生于書香門第,早期生活優(yōu)裕,其父李格非藏書甚富,她小時候就在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中打下文學基礎。出嫁后與夫趙明誠共同致力于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據(jù)中原時,流寓南方,境遇孤苦。所作詞,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后期多悲嘆身世,情調(diào)感傷。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徑,語言清麗。論詞強調(diào)協(xié)律,崇尚典雅,提出詞“別是一家”之說,反對以作詩文之法作詞。能詩,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與其詞風不同。

李清照詞學思想和"易安體"的特點

  一、《詞論》的著錄和"別是一家"說的創(chuàng)立

  集中反映李清照詞學思想的《詞論》的篇名是后人命名的。此文最旱由胡仔在其《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三十三《晁無咎》條下著錄時,稱"李易安云"。胡仔所引是否全文,至今尚有疑議。鑒于此文不僅是李清照唯一的詞學論著,也是詞史上最早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一篇詞論,篇幅又很簡短,茲將胡仔所引之全文迻錄于下:李易安云:"樂府、聲詩并著,最盛于唐。開元、天寶間,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時新及第進士開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隱名姓,衣冠故敝,精神慘沮,與同之宴所,曰:'表弟愿與坐未',眾皆不顧。既酒行樂作,歌者進,時曹元謙、念奴為冠。歌罷,眾皆咨嗟稱賞。名士忽指李曰:'請表弟歌',眾皆哂,或有怒者。及轉(zhuǎn)喉發(fā)聲,歌一曲,眾皆位下,羅拜日:'此李八郎也。'自后鄭、衛(wèi)之聲日熾,流靡之變?nèi)諢,已有《菩薩蠻》、《春光好》、《莎雞子》、《更漏子》!朵较场贰ⅰ秹艚稀、《漁父》等詞,不可遍舉。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熄。獨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樓吹徹玉笙寒','吹皺一池春水'之詞,語雖奇甚,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禮樂文武大備。又涵養(yǎng)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變舊聲作新聲,出《樂章集》,大得聲稱于世。雖協(xié)音律,而詞語塵下。又有張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終、晁次膺輩繼出,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茸之詩爾。又往往不協(xié)音律者,何邪?蓋詩文分平側(cè),而歌詞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且如近世所謂《聲聲慢》、《雨中花》、《喜遷鴦》,既押平聲韻,又押入聲韻。《玉樓春》本押平聲韻,又押上、去聲,又押入聲。本押仄聲韻,如押上聲則協(xié),如押入聲,則不可歌矣。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若作一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乃知別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賀方回、秦少游、黃魯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無鋪敘,賀苦少典重,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tài)。黃即尚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矣。"苕溪漁隱曰:"易安歷評諸公歌詞,皆摘其短,無一免者,此論未公,吾不憑也。其意蓋自謂能擅其長,以樂府名家者。退之詩云:'不知群兒愚,那用故謗傷,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正為此輩發(fā)也。"繼胡仔之后,第二位著錄《詞論》的是南宋人魏慶之,見于其《詩人玉屑》卷二一《詩余》條,在《晁無咎評》之后,題作《李易安評》,又另作《李易安云》,文字除將胡仔所引的"雖極妍麗豐逸"句作"非不妍麗",又將胡仔所引的"皆摘其短"句作"皆指撾其短"外,其他悉同胡仔所引,并將"苕溪漁隱曰:易安歷評諸公歌詞,正為此輩發(fā)也"一段全文引錄。

  第三位著錄《詞論》的是清人徐釚,其《詞苑叢談》卷一《體制》題作《李易安詞評》,文字系據(jù)《詩人玉屑》,而未引"苕溪漁隱曰正為此輩發(fā)也"一段。上述引文中的"乃知別是一家,知之者少",就是李清照首次為詩、詞之別立下的界碑,也是后世論者常常引用的"詞'別是一家,"的原始出處,如引作"詞別是一家",則不是現(xiàn)存李清照《詞論》的原文。

  二、《詞論》的貢獻

  以往人們對《詞論》所作出的貢獻,大都只就其"文本"涉及到的諸如詞史、詞律、詞評等問題加以論列,而對其貫穿全文的一個盡在不言中的重要問題,至今仍被忽略,這個問題就是《詞論》堪稱:

  (一)為"小歌詞""補天"之作

  把宋代的這種特定的文學體式稱之為"宋詞"無疑是后世的事,李清照還不時把它叫做"小歌詞",在她之前,詞更被叫做"曲子詞"、"樂章"、"樂府"、"琴趣"、"長短句"、"詩余"等等,別名很多,但沒有一個能作為其獨立"人格"的揭橥,名字也不夠響亮。這都是因為那時的詞尚處在詩的附庸和棄兒階段的緣故。到了北宋,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文化的繁榮,歌樓舞榭遍及城市,官伎、私伎比比皆是。這種被叫做歌詞的創(chuàng)作權(quán),不僅從民間轉(zhuǎn)到了一些文學大家的手里,甚至還有一些名公大臣加入了"小歌詞"的寫作行列,從而給這一畔域帶來了新的問題。這時李清照挺身而出,為"小歌詞"的純潔和獨立,大聲疾呼。上引《詞論》的第一段是說詞應象唐朝開、天盛世時的"樂府、聲詩"一樣,是供歌壇名星演唱的;第二、三段分別指出"鄭、衛(wèi)之聲"和"亡國之音"都不合時宜,前者則更是被指摘的對象;第四段是全文的核心,它以實例說明,象柳永《樂章集》那樣"雖協(xié)音律,而詞語塵下"不行,象晏、歐、蘇等人那樣寫一些"不協(xié)音律"的"句讀不茸之詩"也不行。不論是晏、歐、蘇,還是王安石、曾鞏,他們所作"小歌詞"之所以"不可讀",主要是他們不知詩、詞之別,或"知之者少"。而對詩、詞之別"始能知之"的晏幾道、賀鑄、秦觀、黃庭堅,又各自有"無鋪敘"、"少典重"、"專主情致"、"少故實"等缺久?偟目蠢钋逭盏倪@篇《詞論》,對時弊的批評是擊中要害的,建樹是獨特的,對后世的影響是深遠的。詞這一體式之所以能夠膺任宋代文學的代表,被光榮的稱為"宋詞",在一定意義上說,對于詞的本質(zhì)的確立和流弊的匡正,李清照幾有"女娟""補天"之功。

  (二)對詞之為體要義的建樹

  李清照對于詩、詞之別的劃分,應該說是首先著眼于詩、詞不同的社會作用的。詩的社會作用已為人們所共認,這就是孔子所說的"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從李清照的詩歌實踐看,無疑她對孔子此說是身體力行的。關于詞的社會作用,《詞論》中雖亦無直接論述,其贊成曹元謙、念奴、李八郎等"歌壇"高手,在曲江宴上大顯身手,就說明她是格守《花間》、南唐之風習,也把"小歌詞"看成"娛賓遣興"、侑筵佐筋的工具。既如此,在她看來,"小歌詞"要想唱得"眾皆泣下",除了要有象李八郎那樣的"擅天下"的"能歌"者,歌詞本身不僅要摒除"鄭、衛(wèi)之聲","亡國之音"和"詞語塵下"者,還要有與詩文大不一樣的、為詞所特有的音韻格律,她《論語·陽貨》,朱熹《四書集注》本,中華書局1983年版。

  認為詩文只講究平仄即可,而歌詞則既"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如不烙守音律方面的這一系列的嚴格規(guī)定,那么所作歌詞"則不可歌矣",這樣的人作為歌詞作者,即使"學際天人",也是不稱職的。要想稱職,必須首先弄清詞是"別是一家"的,與詩很不一樣,它們必須各立門戶的道理。在這個基礎上,作者還進一步強調(diào),詞還要有"鋪敘"、要"典重",既不能象秦觀那樣"專主情致,而少故實",也不能象黃庭堅那樣"即尚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暇,價自減半矣。"以上是李清照在其《詞論》"文本"中直接論述到的關于詩、詞的主要區(qū)別之點。對此,她從理論上作了明確的、反復的強調(diào)。但對于詩和詞別一方面的主要區(qū)別,即二者在題材內(nèi)容方面的差異,在現(xiàn)存《詞論》"文本"中,沒有明確的、直接的論述,但在李清照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其詩、詞的題材內(nèi)容則敻不相埒。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不難設想,即胡仔在其《苕溪漁隱叢話》中所錄"李易安云",并非全文。其闕文一則可能在論述詩,詞題材之別的段落上;一則又可能在"價自減半"的戛然而止處。后者的內(nèi)容,顯然不便妄測,試對前者擬補如下:詩、詞之間,除了《詞論》中著重強調(diào)的音律,即形式方面必須嚴加區(qū)別外,后面提到的對于詞在情致、鋪敘、典重、妍麗、豐逸等方面的一系列要求,均取決于內(nèi)容,而內(nèi)容如何又往往取決于題材。實際上李清照對于詩和詞在題材內(nèi)容方面的規(guī)定十分嚴格,可以說她為二者劃了一條很深的鴻溝。比如她的詩的題材內(nèi)容幾乎都是關系到社稷江山和興觀群怨的,偶爾寫了一首被認為"甚工致,卻是詞語"的《春殘》詩(詩云:"春殘何事苦思鄉(xiāng),夢里梳頭恨最長。梁燕語多終日在,薔薇風細一簾香"),基本也沒有超出《論語·陽貨》所規(guī)定的興觀群怨和"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的范圍。至于其詞的題材內(nèi)容,所涉及的或是伉儷親情,或是離懷別苦,或是私生活方面的隱衷。即使后期的個別詞中帶有一定的家國之念,她也將其托之"酒朋詩侶"、閨事閨情出之,絕無直抒壯懷之篇。至于李清照在詞的題材內(nèi)容方面,嚴把私房門的做法是否完全可取,那是尚須另外探討的問題,但如果在《詞論》中,讀不出作者對于詩、詞題材的嚴格分工,那就勢必造成對其作品(主要是詞)的誤解,甚至曲解。比如她的《聲聲慢》,如果把它理解成借惟悴的黃花、雨中的秋桐和不再為她捎書的鴻雁,表達其中年被疏無嗣的隱衷,就很符合作者對于詞的題材規(guī)范,而象以往那樣,大都把這首詞說成是表達恢復無望的苦悶,從而把"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三句,等同于朱敦懦南渡以后寫的"年年看塞雁,一十四番回"等句,把"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諸句,說成與張炎的"只有一枝梧葉,不知多少秋聲"一樣,都是表達對時事的憂傷云云,這種種說法,無疑都是牽強附會的,因為這遠遠超出了李清照為其詞所規(guī)定的題材范圍。如果細讀一下其《詞論》,就會知道,這樣人為地拔高李清照,恰恰違背了她對于詞的理論主張。

  同時還應該看到,《詞論》對于詞在格律方面迥異于詩的獨特要求,無疑是基于時人對于詞合樂、應歌的現(xiàn)實需要;而李清照對于詞的題材內(nèi)容的界定,則無異于強化了詞的自身特色。她從兩個方面所花費的苦心,集中到一點,就是她不遺余力地為詞爭取生存權(quán),如果沒有李清照對于詞之為詞的特質(zhì)的強化,那么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以詩為詞"、"以文為詞",以及對詞的格律屢屢有所突破的現(xiàn)實面前,詞不但會處在作為"詩余"的名實相當?shù)母接沟匚,久而久之,隨著其自身特點的弱化和消失,在失去其獨立存在的必要性之時,也就是其被詩取代之日,然而詞在以后的歲月中,不管出現(xiàn)了什么樣的為李清照所始料不及的生存環(huán)境,它不僅沒有消融于詩,反而在面對著比唐詩更加紛壇勢眾的宋詩面前,出"人"頭地。宋詞的出息,固然非借助于清照一人之力,但在它爭執(zhí)牛耳的過程中,李清照以其理論和創(chuàng)作的雙重業(yè)績,立下了頭功。

  三、《詞論》的偏頗

  以上對《詞論》的肯定,并不意味著看不到它的偏頗和其它不足之處,又因為現(xiàn)存《詞論》非系原貌的可能性較大,所以其理論與創(chuàng)作之間的扦格不入之處、其"文本"自身不盡密合之點,以及包括現(xiàn)存"文本"的主要論點、論據(jù)在內(nèi),均有可議之處,綜合起來,大致有以下兩方面:

  (一)對音律的要求有細瑣過苛之嫌

  在第二章中已論定,《詞論》系作于大觀年間(1107—1110年),當時李清照只有二十六、七歲,又身處遠離汴京的青州,其論著中對于音律的理論要求,與其作品的能否及時付諸管弦接受實踐的檢驗,當系兩回事。她在詞的音律方面提出了一些他人未曾有過的嚴格要求,不僅一般詞家難以做到,就是《漱玉詞》也只能做到講究平仄,而無法處處烙守陰陽四聲,甚至有的詞協(xié)韻頗寬,以至采取通葉。如她的《瑞鷓鴣》詞,上片三韻"都"、"奴"、"枯"屬虞部;下片二韻"真"、"新"屬真部,被認為與詞體不合。還有她說晏、歐、蘇的"小歌詞""皆句讀不茸之詩",亦與現(xiàn)存事實不符,比如《東坡詞》雖有"曲中縛不住者",但那是"豪放,不喜裁剪以就聲律耳"。至于晏殊、歐陽修的傳世之詞對于詞律則是相當考究的。因此,王國維曾特意從音樂效果方面褒美歐詞,稱其《蝶戀花》(面旋花落)為"字字沉響,殊不可及"。又如她還說:"《玉樓春》本押平聲韻",實際作為詞牌名的《玉樓春》是因"花間"詞人顧敻有"月照玉樓春漏促"句,因以得名。又名《惜春容》、《西湖曲》等。雙調(diào)五十六字,上下闋各四句,三仄韻。此調(diào)在五代和北宋時,未見有如《詞論》所云"押平聲韻"者。除了這類或疏或脫的問題外,《詞論》對音律的過分強調(diào),還說明作者只看到音律在歌詞傳播中相輔相成的正面作用,而尚未認識到它對歌同的束縛,從而把蘇拭的具有革新意義的嘗試,說成是"皆句讀不茸之詩",這不僅表現(xiàn)了在傳統(tǒng)面前的不應有的拘泥,恐怕還有意無意地助長了"北宋有無謂之詞以應歌"的偏重形式的傾向。在這種詞學思想指導下,清照有的詞作,如壽詞和個別詠物詞,幾近"無謂"之什。

  (二)對詞人的批評有挑剔不實之處

  應該說《詞論》對其所涉及的問題,所抱態(tài)度,基本正確,如對"鄭、衛(wèi)之聲"的批評、對柳永《樂章集》得失的判斷,尤其是批評黃庭堅"即尚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可謂切中要害,極有見地。這是《詞論》的主流。但是它在非主流方面也存在著不應忽視的問題。梁啟超曾針對李清照《詞論》對王安石的批評,以其《桂枝香》(登臨送目)為例,提出了不同看法:"李易安謂介甫文章似西漢,然以作歌詞,則人必絕倒。但此作(指《桂枝香》)卻頜頏清真、稼軒,未可謾詆。"李清照去世時,辛棄疾只有十四、五歲,她無緣讀到《稼軒詞》。但在她寫《詞論》時,對于王安石和周邦彥的詞作,她應該是熟知的。既然她對周邦彥的歌詞未提出異議,而批評與周作不相上下的王作,在梁啟超看來,李清照對王安石不應該如此輕慢地加以批評。應該說梁啟超對李清照持論偏頗的這一反駁是必要的。類似的問題還表現(xiàn)在《詞論》對秦觀的批評上,"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tài)。"平心而論,李清照的這段話既無分寸,也不符合事實。如果把"專"字去掉,以"主情致"評騭秦詞,就較恰切了。"情致",本來是指風味、意趣,本身是抽象虛泛的,其規(guī)定性要通過一定的事態(tài)和景物來體現(xiàn),比如《世說新語·文學》篇稱清風朗月。江諸估客之詠為"甚有情致";顏之推謂:"《詩》云:'蕭蕭馬鳴,悠悠篩施。'毛傳云'言不喧嘩也。,吾每嘆此解有情致"。此處所說的"有情致",是指"清風朗月"、"悠悠篩旌"之景和詠詩、馬鳴之聲交會產(chǎn)生的靜謐、肅穆的意趣。但細審《詞論》的上述語意,它所指的"情致"當與"風情"相近,即指男女相愛的情懷,也就是說李清照認為秦觀專寫愛情詞。實際上,《淮海詞》中約有半數(shù)以上的篇目其旨趣不在異性之戀。所以《詞論》在此下一"專"字,是失據(jù)和武斷的,秦觀詞的"情致"是由其摹寫的景象派生的,是情景交融,"意境兩渾"者。秦觀是注重形象的,他善于"以實為虛,化景物為情思。"即以其"戀情"詞中所寫的與"玉樓"女和"東鄰"的關系,也大都是比擬性的,秦觀并不是真有那么多兒女情長,說他"專主情致"是不應該的。

  再說,"少故實"未必不好。在詞中"祭魚"或弄成掉書袋并不可取。粗服亂頭而下掩國色的貧家美女,未必不及珠翠滿頭的富家千金。問題還在于秦觀詞也并非不用故實,且不說他的一些登臨懷古詞所用"故實",幾乎多到"無一字無來歷"的程度,就是在其它一些"主情致"的詞中也不乏"故實"。比如在《淮海詞》中有這樣一首《如夢令》:"樓外殘陽紅滿,春人柳條將半。桃李不禁風,回首落英無限。腸斷,腸斷,人共楚天俱遠。"乍一看這是一首常見的春景詞,包括李清照在內(nèi)的以往的《淮海詞》的論注者,均未發(fā)現(xiàn)此詞中的深長寓意,其中的"桃李"既是春日即景,又借喻門生。秦觀是蘇軾薦拔的"四學士"、"六君子"之一,自稱"桃李"非常貼切;用在這里又極為自然,以致使人不易發(fā)現(xiàn)是在使用"故實"。秦觀寫此詞時,蘇拭的"門墻桃李"大都因被誣為元枯黨人,或被貶滴,或歸鄉(xiāng)隱居,先后離開朝廷,飄零云散。秦句之"不禁風"和"回首落英無限",不正是政治風云變幻和人物不幸命運之象征嗎?秦觀不僅常常使用"故實",還能加以改造使其更契合于自己的身世,其用事用典的功力,可謂達到了"用一事如軍中之令,置一字如關門之鍵"的地步?傊,《詞論》以"少故實"云云詬病秦觀,并不符合事實。

  四、為《詞論》一辯

  《詞論》是一篇首次系統(tǒng)論述詞體特點的很有鋒芒的好文章,又是出自一位年輕女性之手,本來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它卻"生"不逢時,長期淪為"棄兒",無人問津。后來遇到了胡仔,它的幸運和不幸,都得從這位"苕溪漁隱"者談起。

  (一)胡仔及其與《詞論》有關的功過

  胡仔,字元任,大約比清照晚生十一、二年,比她后卒十四、五年,二人基本同代,所以胡仔有關清照的記載是值得重視的。他是徽州績溪(今屬安徽)人。其父舜陟,字汝明,號三山老人,官至徽猷閣待制、廣西經(jīng)略。《苕溪漁隱叢話》中所載《三山老人語錄》,即述其父語。胡仔少時以父蔭授迪功郎。紹興六年(1136年)侍父赴廣西七年。父母喪后,曾賦閑20年。休官后退居吳興苕溪,自號"苕溪漁隱",并以此作為其論著的名稱。

  《苕溪漁隱叢話》是繼阮閱《詩話總龜》而纂輯的前、后兩集詩話選本。前集成于南宋高宗紹興十八年(1148年),后集成于孝宗乾道三年(1167年),中間相隔整整20年!端膸烊珪偰刻嵋吩u胡仔此著云:其書繼阮閱《詩話總龜》而作,前有自序,稱閱所載者皆不錄。二書相輔而行,北宋以前之詩話,大抵略備矣。然閱書多錄雜事,頗近小說,此則論文考義者居多,去取較為謹嚴;閱書分類編輯,多立門目,此則惟以作者時代為先后,能成家者列其名,瑣聞軼句則或附錄之,或類聚之,體例亦較為明晰;閱書惟采摭舊文,無所考證,此則多附辯證之語,尤足以資參訂。故閱書不甚見重于世,而此書則諸家援據(jù),多所取資焉。

  今天看來,胡著不僅以其擇取謹嚴、條理明晰、載有撰者評語等方面優(yōu)于阮書,前者的更為可貴之處是它補輯了元祐黨人的有關資料。《詩話總龜》成書于北宋徽宗宣和五年(1123年),是時元枯雖已多次下詔解除,但在此書纂輯過程中,作為北宋文壇盟主的元祐黨人的一切著作均不得收錄,已收錄的也要遵詔刪除或焚毀。而胡仔則"遂取元祐以來諸公詩話,及史傳小說所載事實,可以發(fā)明詩句,及增益見聞者,纂為一集。凡《詩總》所有,此不纂集,庶免重復"!对~論》就是在胡仔的這種纂集原則下,幸蒙收錄,從而得見天日的。但《詞論》和它的作者又是不幸的,竟然遇上了胡仔這么一位重男輕女,處處維護舊禮教的迂腐者。在他的這本著作中,凡女子都被列入《麗人雜記》的"另冊"。李清照的《詞論》之所以得入"正冊",完全是沾了晁補之的光,胡仔對她則是極盡譏諷之能事的。所以說他既是率先收錄《詞論》的功臣,也是低毀《詞論》的始作俑者。到了清代,裴暢云:"易安自恃其才,藐視一切,語本不足存,第以一婦人能開此大口,其妄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則是拾人牙慧而已,不值一駁。至于當代人對《詞論》的看法,雖未曾見到比裴暢更加過激的言辭,但也曾有相當一部分論者一度對其采取了否定或基本否定的態(tài)度,究其原因大多與維護蘇軾的革新詞風有關。所以弄清《詞論》對蘇軾的態(tài)度,是對它作出正確評價的頗為重要的一環(huán)。

  (二)《詞論》不滿蘇詞的背后

  當代的《詞論》否定者,如果是基于對蘇軾改革詞風的擁護,那是無可厚非的。問題是有相當一部分論者只看到了清照對蘇軾的不滿,沒有看到她對蘇拭的服膺,更不理解她那顆義無返顧地維護詞的純潔性的赤誠之心。誠然,從表面上看,《詞論》是與蘇拭唱反調(diào)的,甚至在言辭上對于長輩還有些冒犯。但如果把眼光放到當時的政治背景和詞壇現(xiàn)狀之中,恐不難發(fā)現(xiàn)清照對蘇拭所采取的是明貶暗褒的障眼法,運用障眼法,對于別個年輕女性來說,可能求之過深,但對于年紀輕輕就深受黨爭株連之苦的清照來說,不失為一種可取的自衛(wèi)之道。寫《詞論》時的李清照,不僅其自身仍未完全擺脫黨爭株連的羅網(wǎng),其時她的丈夫趙明誠也因受到庭爭株連被迫回鄉(xiāng)。正在偕丈夫屏居鄉(xiāng)里的李清照無疑必須在一些較為敏感的人事問題上或謹言慎行,或避人耳目,而涉及到蘇軾,李清照的心境當更加復雜和微妙。對她的父親李格非來說,蘇軾是一位值得感戴的知遇者,對其翁舅趙挺之來說,蘇軾又是一位政敵和死對頭。不管趙家三兄弟是否要求李清照在對待蘇軾時必須與趙家保持一致,李清照也不能不有所避忌。因為在當時即使在一些不相干的問題上,說一點被追究的元祐黨人的好話,都是違背朝廷的旨意,在風聲緊的時候,十有八九會招致麻煩甚至是禍患。作為早已成了廷爭的驚弓之鳥和無辜犧牲者的李清照,她又何苦來呢?再者,本來就把詞的音律放在首位的李清照,看到蘇軾對于音律的要求不象她那么嚴格,遂致不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此說來,李、蘇的分歧僅在于是把音律放在第一位,還是把內(nèi)容放在第一位的問題上;卮疬@個問題時,今天的論者如果不考慮詞的衍變史,就會簡單化地把內(nèi)容說成是第一位的,而把詞律說成是束縛思想內(nèi)容的枷鎖,從而對《詞論》采取否定態(tài)度。實際上在當時恰恰相反,在多數(shù)人的心目中是把音律放在第一位的!对~論》的偏頗僅在于它把詞的傳統(tǒng)因素看得過于重要,在音律問題上不準"革命"、不準越雷池一步。從這個意義上批評李清照的詞學思想有保守、落后的一面是合乎實際的。

  但是在另一方面,即在推尊詞體的問題上,李、蘇又有著驚人的共識,或者說在這個問題上,李清照是打心眼兒里佩服蘇軾的!对~論》里對柳永和秦觀的批評,她所接的基本上是蘇軾的話茬兒。詞話中有這樣兩件趣事常被提及: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數(shù)日前,獵于郊外,所獲頗多。作得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jié),頗壯觀也。

  ——蘇軾《與鮮于子駿書》秦少游自會稽入京,見東坡。坡曰:"久別當作文甚勝,都下盛唱公'山抹微云,之詞。"秦遜謝。坡遽云:"不意別后,公卻學柳七作詞。"秦答曰:"某雖無識,亦不至是。先生之言,無乃過乎!"坡云:"'銷魂當此際,,非柳詞句法乎?"秦慚服。然已流傳,不復可改矣!S升《花庵詞選》卷二蘇軾不僅自己與繼承"花間"詞風的柳水分道揚鑣,也不贊成他的門人秦觀沾染"柳詞句法",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清照《詞論》也批評的柳詞內(nèi)容有猥褻低俗之處。由此可見,從內(nèi)容上維護詞的純潔和尊嚴,李、蘇間不但無枘鑿之乖,還頗有點蘇唱李隨的味道,但這種隨從絕不是指蘇軾的"自是一家"與李清照的"別是一家"說之間有什么共同之處。相反,它們雖只差之一字,卻異之千里。蘇說是指自己與柳永的詞風不同,而能自成家數(shù)。李清照是說詩、詞間應有嚴格的區(qū)別。不難看出,蘇拭是針對柳永的,言外之意,有與柳詞比個高低而又堅信其詞遠勝柳永之意。上引胡仔譏諷李清照"自謂能擅其長,以樂府名家者",退一步說清照是這樣,那么蘇軾不是這樣嗎?他不僅是這樣,他還只著眼于爭"我"蘇軾一家之長,而李清照是為詞這種文體爭取地盤和生存權(quán),以求其不被詩所同化和吃掉。如果上引裴暢批評清照"其妄"、"其狂"成立的話,那么她也只是說自己在對詞不同于詩的特點的"知之"上,高出晏、歐、蘇等人一籌,而她對知道詞"別是一家"的晏幾道、賀鑄、秦觀、黃庭堅,則只是在"鋪敘"、"典重"、"故實"等方面,指出他們各自的不足,其間除了對秦觀的批評與事實不夠相符外,對其他人可以說是切中其弊的,絕不是如裴暢所譏諷的妄"開此大口"。遺憾的是有論者很不理解清照的這番苦心,他們甚至是出于意氣用事,對清照其人其詞作出了極不公允的評價。這方面的代表人物就是與清照大致同時的王的。說他意氣用事是基于這樣的事實,即王的很服膺蘇拭,他對《東坡詞》評價極高,同時也就不滿于清照《詞論》對蘇詞的非議,從而說了這樣一番倚輕倚重的后:"東坡先生非心醉于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今少年妄謂東坡移詩律作長短句,十有八九,不學柳耆卿,則學曹元寵,雖可笑,亦毋用笑也。"其中"今少年妄謂"云云,顯然是沖著李清照《詞論》來的,又顯然是只看到了《詞論》拘于傳統(tǒng)的不足的一面,而沒能看到其作者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更有不怕得罪名公大臣、舍己為"詞"的,一面。在這一點上,李清照以其"壓倒須眉"的《漱玉詞,的創(chuàng)作實績,作了最好的回答。

  (三)《詞論》對歐詞的不滿和清照對歐句的酷愛

  這里所謂歐詞是指歐陽修詞作的總體;"歐句"是指歐陽修《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詞中的首句。對于前者,李清照在《詞論》中曾表示不滿,而對于后者,她又說"予酷愛之"。對這種矛盾現(xiàn)象如何解釋?是不是清照言行不一,或出爾反爾?自然不是。

  《詞論》涉及到歐詞時,是這樣說的:"至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又往往不協(xié)音律者。"應該說這段話是有問題的,而問題主要不是在觀點和事實本身,主要是話說得過于籠統(tǒng)、表述不夠圓滿。因為在晏、歐、蘇三者很不一樣的情況下,把他們放在一起統(tǒng)而言之,難免顧此失彼。蘇軾的情況已見于上文,而時人對于晏殊的看法,主要當不是他的詞寫得怎么樣的問題,有一王灼《碧雞漫志》卷二,知不足齋叢書。

  則記載說明晏殊認為自己的詞,與柳永的淫冶之曲不能同日而語:柳三變既以詞件仁廟,吏部不放改官。三變不能堪,詣政府。晏公曰:"賢俊作曲子么?"三變曰:"只如相公亦作曲于。"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曾道'彩線慵拈伴伊坐,。"柳遂退。柳永因為其《鶴沖天》詞中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之句,犯了上顏,吏部不予提升,柳永就到政府去找宰相(相公)晏殊,而晏相公同樣認為柳永是那種整日價泡在娼館酒樓間、無復檢約的浪子,認為他得不到晉升是活該。這與李清照對柳詞的看法基本一致,所以她對晏詞的不滿,當主要不在其內(nèi)容本身,而很可能象王安石那樣認為作小詞與其宰相身分不符:"王荊公初為參知政事,閑日因閱晏元獻公小詞而笑曰:'為宰相而作小詞,可乎?'"這一觀點就是在今天,從一定意義上看也不無道理,在當時恐怕是被當作至理名言的。名公大臣即使為了自娛偶作小詞,也往往被看成是一種不光彩的事。歐陽修除了與晏殊一樣,身為名公大臣因作小詞而受到非議外,其《醉翁琴趣外編》還被認為"鄙褻之語,往往而是,不止一二也"。這種尖銳的批評,雖出自李清照不可能得知的后人之口,但歐詞本身的這類問題卻是早已存在了的。對于致力于詞的純潔和尊嚴的清照來說,針對這方面的問題對歐詞表示不滿,說明她是抓住了問題的癥結(jié),比在晏、歐詞的音律問題上尋找微瑕,更為合理而有意義。

  關于李清照為什么從不滿歐詞到"酷愛"歐句的問題,一言以蔽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借"醉翁"的酒杯澆她自己的塊壘,即以歐詞中所寫的"章臺""游冶"者,來影射和規(guī)勸其丈夫趙明誠。這方面的來龍去脈,已在本書第二章的"趙明誠縋城宵遁被罷官"一節(jié)中,作了交代。

  五、《詞論》中捉摸不到的"易安體"

  近十多年來,"易安體"仿佛成了李清照研究的熱門話題,但它仍然是一個任憑誰也做不出標準答案的難度很大的問題。既然在李清照唯一的理論文章《詞論》中,捉摸不出一個完整"易安體",看來只能從與其有直接、間接關系的問題中加以追尋。

  (一)"易安體"的來歷及其主要特色

  與李清照同時而稍晚的諸城籍詞人侯寘,他所寫的《眼兒媚》題作《效易安體》,這便是"易安體"的首次亮相。它的再次亮相是在同是濟南府人士的辛棄疾的筆下,辛棄疾被貶閑居江西上饒帶湖期間,經(jīng)常到附近的風景區(qū)博山游覽,并寫了好幾首記游詞,其中的《丑奴兒近》題作《博山道中效李易安體》。為便于對"易安體"的玩味,茲將侯真和辛棄疾的兩首效仿"易安體"的詞作,依次引錄如下:花信風高雨又收,風雨互遲留。無端燕子,怯寒歸晚,閑損簾鉤。彈棋打馬心都懶,攛掇上春愁。推書就枕,鳧煙淡淡,蝶夢悠悠。

  ——侯寘《眼兒媚·效易安體)千峰云起,驟雨一霎兒價。更遠樹斜陽風景,怎生圖畫。青旗賣酒,山那畔別有人家。只消山水光中,無事過這一夏。午醉醒時,松窗竹戶,萬千瀟灑,野鳥飛來,又是一般閑暇。卻怪白鷗,覷著人欲下未下。舊盟都在,新來莫是,別有說話?

  ——辛棄疾《丑奴兒近·博山道中效李易安體》可以說這兩首詞所體現(xiàn)的思想藝術特色,就是侯、辛心目中的"易安體"。具體說來,借翎毛花卉隱括身世、傾吐心事,是"易安體"的特點之一。李清照早期所寫的風景和詠物詞,則是侯、辛"易安體"的主要效仿對象。

  在上引辛詞中,有許多語句是出自《漱玉詞》,如"驟雨"見于李詞《轉(zhuǎn)調(diào)滿庭芳》;"霎兒"見于李詞《行香子》;"怎生"見干李詞《聲聲慢》。"只消山水光中"以下諸句,不僅與含有"水光山色與人親"字句的李詞《怨(憶)王孫》用語相近,意境亦多有牽合。即使在辛棄疾沒有標出效李易安體的《水調(diào)歌頭》的"有時三盞兩盞淡酒醉蒙鴻",則更進一步以李同《聲聲慢》的"三杯兩盞淡酒"為典。還有辛詞《西江月》的"一川落日熔金",用的是李詞《永遇樂》的成句,而辛詞《行香子·三山作》結(jié)拍的"放霎時陰,霎時雨,霎時晴",又用了清照同調(diào)詞中的類似語句。通過以上的探究可以看出,辛棄疾"效李易安體"的《丑奴兒近》,雖然不失其風趣幽默、高遠沖淡的《稼軒詞》的自身風貌,但它又與作為獺祭魚和掉書袋的稼軒詞很不一樣。此詞對于白描和口語的運用,儼然是《漱玉詞》的模樣。對"易安體"的這一特色古人已作了精辟的概括:"用淺俗之語,發(fā)清新之思。

  當然侯、辛的以上兩首詞不可能反映出"易安體"的全部內(nèi)涵,但卻體現(xiàn)了它的基本特點。

  (二)研究"易安體"的價值所在

  "易安體"的價值是由它的特點決定的。它的特點除了上文已提到的兩點外,張端義《貴耳集》卷上謂李清照"皆以尋常語度入音律。煉句精巧則易,平淡人調(diào)音難。"在《漱玉詞》中,這兩方面的實例都不難找到:"綠肥紅瘦"(《如夢令》)、"寵柳嬌花"(《念奴嬌》)等堪稱"煉句精巧";而《念奴嬌》的"被冷香消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聲聲慢》的"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永遇樂》的"如今惟淬,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等等,既是"尋常語",又極富表現(xiàn)力,它們淋漓盡致地揭示了詞人的心靈重負,創(chuàng)造了既是"鋪敘"的,又是"典重"的"別是一家"的詞境。這既體現(xiàn)了"易安體"的最主要的特色,也是《漱玉詞》的魅力所在。以上提到的"易安體"三方面的基本特點,遠非標準答案。因為"易安體"所體現(xiàn)的當是《漱玉詞》的總體特點,它既應有婉約的一面,也應有豪放的一面。鑒于今天已無法窺見《漱玉詞》之全貌,所以對"易安體"的特點的探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約年長李清照三、四歲的朱敦儒,在他的詞集《樵歌》里,有一首《鵲橋仙》題作《和李易安金魚池蓮》,由于李詞已快,便無法得知其特點,我們只能由此推想李清照的作品在當代和稍后就曾受到人們的重視,否則誰會與她唱和,至于其被尊為"易安體",固然可說明她在詞壇上的重要地位,但更主要的是說明她的詞極有個性、自成一體、獨立名家。這是創(chuàng)作中最可取的一點,也是研究"易安體"的出發(fā)點和歸宿之所在。

  至于除上述"借翎毛花卉隱括身世、傾吐心事";"用淺俗之語,發(fā)清新之思";"以尋常語度入音律"三個基本特點外,關于"易安體"的第四個特點,筆者擬定其為"表層從容柔曼,內(nèi)里筋骨崢嶸",這將在第四章第三節(jié)"傳寫心曲的身世詞"的有關段落加以論述。

  (三)"易安體"的最初標本

  在孔凡禮所輯的《全宋詞補輯》的第26頁上,有一首新發(fā)現(xiàn)的調(diào)名為《新荷葉》的"宋李易安詞",詞云:薄露初零,長宵共、永晝分停。繞水樓臺,高聳萬丈蓬瀛。芝蘭為壽,相輝映、簪笏盈庭。花柔玉凈,捧觴別有娉婷。鶴瘦松青,精神與、秋月爭明。德行文章,素馳日下聲名。東山高蹈,雖卿相、不足為榮。安石須起,要蘇天下蒼生。

  ——《詩淵》第25冊從李清照的行實推斷,在她偕趙明誠"屏居鄉(xiāng)里"的第二年,也就是大觀二年(1108年),恰好是晁補之閑居金鄉(xiāng)的第六個年頭,這一年晁氏重修了他在金鄉(xiāng)隱居的松菊堂。可能就在這一年,或是下一年晁補之五十六歲生日時,清照偕明誠親往金鄉(xiāng)向晁氏祝賀,從而寫了這首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能體現(xiàn)"別是一家"的壽詞,并很可能是她在《詞論》中提出詞學主張后的第一次創(chuàng)作實踐,但在《漱玉詞》中,這類作品不多,加之沒過幾年,她便親自嘗到了"長門陳"和"臨邛卓"所吃的苦頭。將這種苦衷隱括入詞,就無法完全遵循她原來對詞的"別是一家"的規(guī)定,從而產(chǎn)生了其思想性和藝術性均可"壓倒須眉"的、風格獨特含義接近于蘇軾的"自是一家"的、以《聲聲慢》為代表的、具有鮮明個性的詞中別調(diào)。再以后,當她將家國之思攝之人詞時,其《漁家做》(天接云濤)和《永遇樂》再也沒有作繭自縛的痕跡了,并以其題材內(nèi)容和語言風格的獨特性,遂使《漱玉詞》成了獨樹一幟的"別是一家"之作,但這個"別是一家"的含義已有所變化。

  (四)詩中有無"易安體"

  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只是詩中的"易安體"不曾為他人所標榜和摹擬,代表性篇目也較少罷了。本章第二節(jié)所舉清照《春殘》詩,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這首詩很象秦觀筆下的被稱為"詩似小詞"的"女郎詩",由此可以看出,將具有家國之思的詩材加以軟化,便可成為詩中的"易安體"。

  詩中"易安體"的另一種類型,可以傳主乍到萊州所作《感懷》詩為代表。此系"緣事而發(fā)"之作,所緣之事是丈失對妻子的冷遇,按清照的詞學觀點,這當被視為詞材。要把它寫成詩必須經(jīng)過一番硬化處理,即把本來是兒女私情,以與袁術和蘇拭等人有關的掌故出之,既抒發(fā)了其與袁術有某種共同點的悲苦之遇,又能象蘇軾那樣以達觀幽默的態(tài)度處之。這比求人寫《長門賦》的用心更加良苦百倍千倍。所以心猿意馬的"武陵人"趙明誠,當曾為清照此舉所感動,他在萊州一度不再過那種尋花問柳般的夜生活。白天勤于政事,晚上在靜治堂,專心致志地進行《金石錄》的編撰。此事給李清照留下了極為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以致趙明誠逝世五、六年后,在她所寫的《后序》中,還充滿感情地敘及此事。在其悼亡詞《南歌子》中,也仿佛暗含著此類難以忘懷的事情。

  以往人們對清照這首《感懷》詩的解讀,即使知道其中的某些故實,也未曾深究詩人為什么要使用這類故實,對其中含有關于蘇拭的掌故從無人發(fā)現(xiàn)不說,有的竟說此詩表達了李清照對官場和金錢的厭煩云云。這種捕風捉影般的拔高,一則可能因為對李清照的身世一知半解,二則當是因為不了解李清照的文學思想和她對于詩、詞界限的劃分有關。這里之所以為李清照的《詞論》和被后入效仿的"易安體"之間,"明修棧道",指出它們的聯(lián)系、溝通之點,主要是為了對李清照的文學思想有個系統(tǒng)了解,以對其作品的內(nèi)容和風格有個總體和實質(zhì)性的把握。因為"感覺到了的東西,我們不能立刻理解它,只有理解了的東西才更深刻地感覺它。感覺只解決現(xiàn)象問題,理論才解決本質(zhì)問題。"這也應該成為李清照研究中的一把鑰匙。

【李清照詞學思想和"易安體"的特點】相關文章:

李清照的易安體12-06

李清照“易安體”的藝術特色02-03

李清照易安不安優(yōu)美散文06-10

李清照的詞的特點04-20

李清照詞的藝術特點04-06

李清照詞的風格特點(精選10篇)03-01

李清照的詞精選11-10

李清照詞03-24

冰心散文的藝術特點和主題思想0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