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李商隱詩歌中的愛情觀和女性觀
唐代詩人李商隱在他的詩歌中塑造了許多女性形象。
李商隱的情感世界以悲劇結(jié)束了,但就是這悲劇給我們留下了無窮無盡的悲劇美的感受,人們在同情他的悲劇人生,感受他的悲劇情感的同時,也欣賞著他的悲劇美的魅力。他一生都在追求與眾不同的愛情世界,用多愁善感的心靈體會著人與人之間的微妙的情感。他的愛情觀和女性觀,還是比較進(jìn)步的。
蘇涌源在《李商隱的情感世界》一文中寫道:“如果說李白是風(fēng),李賀是電閃雷鳴,那么,李商隱則是雨;有時是春雨,柔柔的飄灑著詩人的情思,滋潤著我們的心頭;有時是秋雨,涼涼的攜帶著詩人的失意,滴落在我們的胸間。由此,我們的心得以在人類感情的湖水里盡情沐浴,感受到了人類感情的美好及人類感情的可貴。”的確,讀李商隱的無題詩和愛情詩,從字面上就可以感受到他對愛情的執(zhí)著追求,對女性打心眼里的那種尊重情感。他不是用男性的視覺審視女性,而是主動站在女性的角度,用女性的口吻寫出了她們的苦悶與辛酸。他把那些受封建禮教迫害和禁錮的女性心中的寂寞苦悶,用他飽蘸心血的詩句表達(dá)出來,為那些感情世界一片傷痕的女子寫下了一曲曲的贊歌,深刻揭示出了她們凄清孤孑的生活和寂寞的.內(nèi)心世界,像《嫦娥》《銀河吹笙》《重過圣女祠》就是例子。他的以女性為抒情對象的詩歌,全是以女性的身份說出了自己的心事,這對于一個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封建士大夫來說,是多么難能可貴呀!他寫的愛情詩,基本上是以一種平等的態(tài)度,從一種純情的角度來寫愛情、寫女性。他的愛情詩,似乎比其他的詩人更加高明,站在比其他詩人更高的角度。
李商隱和杜牧、溫庭筠生活在同一時代,而且他們還是有交情的,但他們對愛情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杜牧和溫庭筠追求的是“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贈別》)、“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菩薩蠻》)這樣的帶有性意識的愛情,而李商隱追求的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這樣的相知相愛的男女之間的真摯愛情,重精神感受。有一定的柏拉圖式的愛情觀的成分,鑲嵌在李商隱的愛情世界里。
唐朝是有著比較發(fā)達(dá)文明的封建王朝,唐朝文人倘有所戀,并不諱言。元稹寫了一些為少年時代戀人而發(fā)的愛情之作,白居易的詩也涉及愛情題材,杜牧也寫了一些愛情詩。但他們只是在高舉“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旗幟的同時,不經(jīng)意間寫下這些感情較真摯的愛情詩。而李商隱,在創(chuàng)作中把愛情看得和生命、功業(yè)一樣重要,他感受著男女雙方在情感歷程中最細(xì)微的變化,一個眼神,一抹微笑,一絲愁緒,一寸相思。他真正把愛情的百般滋味描寫得細(xì)膩而深情:愛情生活中的離別與阻隔、期盼與失望、執(zhí)著與纏綿、苦悶與悲憤,大大突破了儒家禮教的束縛。為此,受到了封建衛(wèi)道士們的嚴(yán)厲批評與指斥。
李商隱的愛情詩沖擊封建禮教和儒家詩教,在愛情題材的開拓發(fā)展上做出了不朽的功績。他一共寫了五百多首愛情詩,幾乎占其作品的五分之一,可以說他是我國文學(xué)史上第一個大量寫愛情詩的詩人。他追求超越性愛的高尚愛情,而不是借女色以慰寂寞的輕薄才子。盡管他政治上不得志,精神上郁悶痛苦,但他多情又不濫情,他更忠于深情,并駐守在他的情感世界里。就是在詩歌達(dá)到頂峰的盛唐時期,也沒有出現(xiàn)愛情詩的繁盛,也沒有一個詩人像他這樣寫下這么多情深意切的愛情詩。李白曾經(jīng)也創(chuàng)作了一些愛情詩,但多屬樂府詩,近似民歌體。且李白創(chuàng)作這些詩歌是為了馳騁其才情,張揚(yáng)其自我的,他并非出于對女子深沉的摯愛而將情感傾注詩中,而是把婦人和酒一樣當(dāng)做張揚(yáng)主體意識的一種手段,情感境界還缺乏深度。李白詩作中占相當(dāng)?shù)匚坏囊耘詾槭闱閷ο蟮脑娪幸话俣嗍,其中詠唱中下層社會婦女的詩篇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李白的詩歌中沒有寫到自己的情感生活,也沒有寫他和妻子的婚姻生活,他連只是“婚姻的附加物”的夫婦之情也沒有抒寫,他的天上飛仙似的形象,令人吃驚的是也出現(xiàn)在這個領(lǐng)域。他的《送內(nèi)尋廬山女道士李騰空二首》,題目就已經(jīng)很古怪了,第一首詩中有這樣的句子:“君尋騰空子,應(yīng)到碧山家。……若戀幽居好,相邀弄紫霞。”第二首中有這樣的句子:“多君相門女,學(xué)道愛神仙。……一往屏風(fēng)疊,乘鸞著玉鞭。”從詩句中我們看到,李白對妻子入山學(xué)道持贊成態(tài)度。妻子入山學(xué)道,按理他應(yīng)該勸阻才對,但他沒有。他好像對感情純粹漠不關(guān)心,很戲謔地看待妻子的學(xué)道。
李商隱對待自己的妻子、感情和李白的大不相同,李白對感情的無所謂正好從側(cè)面可以襯托李商隱的獨(dú)特與尊貴。李商隱與妻子王氏伉儷情篤,詩集中有不少抒寫夫婦愛情生活的詩,其中一部分是婚后李商隱離家外出期間懷念王氏的詩,如《端居》《夜意》等;另一部分是王氏亡故后寫的悼亡詩,如《房中曲》《王十二兄與畏之員外相訪見招小飲》等。悼亡詩歷代的文人都寫過,而婚前追求和相戀的詩前人卻寫得很少,寫得情真意切一往情深的則更少了。其他初、盛、中唐的所有詩人,沒有寫出一首真正平等態(tài)度的戀愛之作。
李商隱是這么獨(dú)特的一個詩人,怪不得許多年來他成了不少文人學(xué)者的熱門話題。也怪不得舒蕪先生在他的《從秋水蒹葭到春蠶蠟炬》一文中說:“直到晚唐李商隱出來,久已墜絕的《關(guān)雎》《蒹葭》的傳統(tǒng),才得到繼承和重振。”(舒蕪:《從秋水蒹葭到春蠶蠟炬》)
李商隱的詩作,不像是一位男性寫的作品,更像是女性自己站出來寫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和情感世界。最典型的代表作之一是《燕臺詩》,分題《春》《夏》《秋》《冬》。
李商隱的愛情詩中夾雜了他一生的悲劇色彩,駐扎著詩人的影子,隱含著時代的悲劇。但他對于愛情和理想都追求極致,盡管失意,但從不放棄,情字貫穿他的一生。在歷史發(fā)展的長河中,人們對愛情的追求到西漢時期發(fā)生了變化,漢代獨(dú)尊儒術(shù),對男女之情不屑一顧,南朝陳梁時期的聲色淫糜風(fēng)氣,以致影響著愛情詩的創(chuàng)作,到晚唐李商隱的時代才有所變化,形成了李商隱自成一家的比較進(jìn)步和開放的愛情觀與婦女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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