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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詩歌中的道家情懷

時間:2023-03-23 03:40:33 孟浩然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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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詩歌中的道家情懷

  導語:盛唐山水田園詩派的代表人物孟浩然向來被大家冠以“隱逸詩人”的稱號,不僅因為孟襄陽終身未仕,而且他的詩歌確是暗合了道家的一些思想,也流露出了對道家的羨慕。

孟浩然詩歌中的道家情懷

  王國維在他的代表作<<宋元戲曲史>>中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唐代是中國詩歌最為繁榮的時期,其中有一位詩人就得到了許多大詩人的傾心稱頌,李白贊道:“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挹清芬。”(<<贈孟浩然>>)“杜甫說道:“吾憐孟浩然,短褐即長夜。賦詩何必多,往往凌鮑謝。清江空舊魚,春雨馀甘蔗。每望東南云,令人幾悲咤。”(<<遣興五首>>)他就是盛唐時期山水田園詩派的領軍人物-----孟浩然。

  <<舊唐書・文苑傳>>記載詩人“隱居鹿門山,以詩自適。年四十來游京師,應進士不第,還襄陽”,而后終身不仕,可以說詩人的一生都是在優(yōu)游山水中度過的。這種生活經(jīng)歷必然會影響詩人的創(chuàng)作風格,使其作品呈現(xiàn)出清麗疏朗、樸素拙野的特點,而這正于有意無意間契合了老子的某些思想精髓。

  孟詩的一大特點便是以清淡之語入詩。杜甫在<<解悶十二首>>中說道:“復憶襄陽孟浩然,清詩句句盡堪傳。即今耆舊無新語,漫釣槎頭縮頸鳊。”一個“清”字就足以代表孟詩的一個風格特點。謝榛在<<四溟詩話>>中說道:“浩然五言古詩、近體清新高妙,不下李杜”;胡應麟<<詩藪>>:“孟詩淡而不幽,時雜流麗,閑而匪遠,頗覺清揚;可取者,一味自然”;“詩最可貴者,清。然有格清,有調(diào)清,有思清,有才清。才清者,王、孟、儲、韋之類是也”。

  在中國古典美學中一直存在著“尚清”的審美觀。“清”之美的核心意蘊正在“自然”二字,正如(宋)方萬里所云:“天無云謂之清,水無泥謂之清,風涼謂之清,月皎謂之清,意味之自然為清新。”“清”與“自然”的這種內(nèi)在聯(lián)系其實有著深遠的哲學基礎,倘若追根溯源的話,一直可以追溯到<<老子>>那里。<<老子>>三十九章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以一寧,神得以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其致之也,謂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正,將恐蹶。”所謂“得一”者,就是得“道”,“天得一以清”就是說天得到道便會保持“清”的狀態(tài),如果天沒有保持“清”的狀態(tài),就難免會崩裂。那么“清”的狀態(tài)是什么樣的呢?由老子所言可知,它就是“道”之狀態(tài),也就是“自然”之狀態(tài)。

  在<<宿業(yè)師山房待丁大不至>>中詩人寫道:“夕陽度西嶺,群壑倏已暝。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樵人歸欲盡,煙裊棲初定。之子期宿來,孤琴候蘿徑。”詩中寫日落西山之時,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泉水叮咚作響,人歸鳥棲,小徑兩邊掛滿了如絲般的女蘿,詩人對琴獨坐,正等待著遠方的友人。全詩沒有彩繪,沒有著力地渲染,只是用非常平淡的語言,描寫了那樣一種景色表達了人物的一種心境,“清”之風格特色由此可見。他早年寫過一句詩,“微云淡河漢,疏雨滴梧桐”令一時的詩友 “嗟其清絕”,都把筆撂到那兒,不寫了,說難以為繼。所以白居易后來就感嘆說他“清風無人繼,日暮空襄陽”,正是就這一點而言。

  古人說“詩品出于人品”,不同于眾人的經(jīng)歷使孟浩然的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與同時詩人不同的特色,他經(jīng)常在詩歌中表現(xiàn)出對仙人的傾慕,對成仙歸去的渴慕。不論詩人是否刻意為之,這確實使他的詩歌具有了濃厚的道家趣味。“忽聞荊山子,時出桃花源。采樵過北谷,賣藥來西村。……謂余搏扶桑,輕舉振六翮。……偃息西山下,門庭罕人跡。何時還清溪,從爾煉丹液。”(<<山中逢道士云公>>)春耕之際,詩人聽聞道士云公常往來于北谷、西村一帶,本來此地期待與其相逢,而后果遇。就在云公為詩人懷才不遇而鳴不平之時,詩人自言自己既不佯狂玩世,也不狼狽求官,而是以安閑寂靜為貴,不為勢力所動,隱臥于西山之下,期望日后與云公共同煉丹修道。“仲尼既已沒,余亦浮于海;枰姸繁兀街獨q星改。虛舟任所適哦,垂釣非有待。為問乘槎人,滄州復何在。”詩人失志浮海,一年將終,適意而游,非為名位,如遇仙指,則遁世求仙。(<<歲暮海上作>>)“仙穴逢羽人,停艫向前拜。……登陸尋天臺,順流下吳會。……福庭長不死,華頂舊稱最。永愿從此游,何當濟所屆。”(<<越中逢天臺太一子>>)詩人在越地游玩,不期之際巧遇友人,于是向他傾訴了自己對天臺勝境的向往,表達了對于進入不死之鄉(xiāng)的啟慕。“歸來臥青山,常夢游清都。漆園有傲吏,惠我在招呼。書幌神仙�,畫屏山海圖。酌霞復對此,宛似入蓬湖。”(<<與王昌齡宴黃十一>>)詩人與王昌齡宴于黃道士房,酒酣興濃之際詩人自言還山歸隱,思仙慕道。 “傲吏非凡吏,名流即道流。隱居不可見,高論莫能酬。水接仙源近,山藏鬼谷幽。再來迷處所,花下問漁舟。”(<<梅道士水亭>>)詩中前兩聯(lián)以莊子比梅道士,言其居隱而論高;后兩聯(lián)贊梅水亭之清幽,如同世外桃源,人跡罕至。表達了內(nèi)心對其的渴慕。“武陵川路狹,前棹入花林。莫測幽源里,仙家信幾深。水回青嶂合,云度綠溪陰。坐聽閑猿嘯,彌清塵外心。”(<<武陵泛舟>>)詩人泛舟于武陵,被眼前所見之景吸引,于是生出對于桃花勝境的向往之情,遂產(chǎn)生棄世超塵之想。至于詩人在詩中偶爾涉及的例子更是不計其數(shù),這里隨意粘出幾句:“忽逢青鳥使,邀我赤松家”;“華省曾聯(lián)事,仙州復與俱”;“拂衣從此去,高步躡華嵩”;“水乘舟楫去,親望老萊歸。斜日催烏鳥,清江照�衣”;“豈意餐霞客,忽隨朝露先”;“羽人在丹丘,吾亦從此逝”;“高步陵四壁,玄蹤得三老。紛吾遠游意,學此長生道。日夕望三山,云濤空浩浩。”

  老子哲學常常被稱為“自然”哲學,“自然”這一范疇在<<老子>>中的重要地位由此可見。在<<老子>>一書中“自然”一共出現(xiàn)五次,“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十七章)“希言自然”(二十三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五十一章)“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六十四章)老子崇尚自然樸素之美,“樸”原意為未經(jīng)加工的木料,故而老子常用“樸”來描述“道”,視“樸”為本性、自然之意,而與人為相對。從“樸”的字義看,既然它是自然的、本色的、未經(jīng)人為的,外觀上必然有粗糙笨拙之感,不如人工修飾那么精致。因此,老子便將“拙”視為一種符合自然、符合樸素的技法。老子說:“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四十五章)老子所謂“拙”,是對凡俗技藝、浮艷工巧的否定,這并不是說老子反對巧美,而是強調(diào)一種妙合天成的“大巧”。孟浩然有<<夏日南亭懷辛大>>一詩:“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fā)乘夕涼,開軒臥閑敞。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感此懷故人,中宵勞夢想。”皮日休曾批評此詩“遇景入詠,不拘奇抉異”,客觀看這種批評是很中肯的,詩人確實沒有精心結構,只是抒發(fā)了在黃昏時分于南亭乘涼之際對辛大的懷念之情,詩人排除了一切不相關的因素,只羅列了自己眼前之景:夕陽、月亮、荷花、翠竹,使得情景高度地純化,但恰恰是這種最為簡單樸拙的技法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這正體現(xiàn)了老子“大巧若拙”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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