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恩情父親的愛意的散文

　　一張大手握著小手的圖片，讓我的心不由得往下沉。父母相繼離世六七年了，在今天我生日之際，使我更加懷念父母親，我的生辰日也是母親的受難日，每每想起，總有錐心刺骨的痛，回憶帶著苦澀飄向久遠的過去……

　　我的父親是長子，二叔比父親小八歲，據(jù)說二叔出生那晚爺爺奶奶高興得一夜沒合眼，后來有了小姑，爺爺奶奶如獲珍寶含在嘴里怕化了，頂在頭上怕嚇著。父親在高中讀書時，因為家境貧寒在學(xué)校參軍入伍，那一年父親十八歲，颯爽英姿。父親非常愛美，喜歡照相，至今還保留著當(dāng)年的照片。參軍那年奶奶病重，弟妹年幼，迫不得已只得為父親尋一門親事，娶個媳婦支撐這個家。我的姨姥和父親同在一個村子，是看著父親長大的，喜歡父親的高大帥氣，有文化且是現(xiàn)役軍人，奶奶是有名的老實人，于是姨姥將我父親的照片給了我的母親看。母親也是一個苦命的人，三歲喪父，隨母改嫁馬家，馬姥爺喪妻，前妻留有一子叫長平比母親大幾歲，再后來的十幾年里我又多了三個舅舅兩個姨娘，也就是我母親同母異父的弟妹，姥爺家日子過得清苦，太姥姥對母親比較苛刻，姥爺對待母親視如己出疼愛有加。我二姨是姥姥改嫁馬家后，姥姥生的第一個孩子，二姨還沒滿月的時候，有一天，母親看見長平哥哥在吃餃子，小孩子哪有不饞的道理？于是母親對姥姥說:“媽，長平哥哥吃餃子呢，我也想要”。正好，姥爺也在，姥爺說:“閨女，等著爹找你奶奶給你要去”，那是上個世紀(jì)40年代，餃子就是奢飾品，何況母親是拖油瓶，太姥姥終究沒有舍得一個餃子給母親。于是，姥爺大怒說:“人家看我老實，女兒不會受氣，才同意帶著女兒嫁給我，我竟然連一個餃子都不能給孩子，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母親不記得姥爺喝的是農(nóng)藥還是鹵水，畢竟那時候母親只有五歲，家人們一陣慌亂搶救姥爺，結(jié)果不知道誰踩在二姨的肚子上，從此二姨就傻了。母親每每提起都會泣不成聲，聲聲自責(zé)，總覺得是因為自己不懂事惹的禍，差點沒要了姥爺?shù)拿�，害傻了妹妹。在后來的日子里母親學(xué)會隱忍堅強，只要力所能及的活兒，都搶著干，好吃的則很少觸及。

　　母親很爭氣也很能干，洗洗涮涮縫縫補補，做衣做鞋，是村里的婦女隊長，雖然母親只讀了三年書，兩條麻花辮子很漂亮也很文靜，姨姥是我姥姥的親妹妹，一來想給母親找個好婆家，二來拉到自己身邊多個親人，自然會對姥爺姥姥說父親如何如何的帥氣，如何有出息，何況60年代能當(dāng)軍嫂是多少女孩夢寐以求的事��！于是，在雙方老人點頭同意的情況下，親事就這樣定下來了。那一年母親才十九歲。母親提起那段往事的時候總是會很傷心，不知道有多少是后悔，有多少是遺憾。那年奶奶撒手人寰了，臨終前囑咐母親，長嫂為母，弟弟妹妹就托付給你了。小叔十歲，小姑5歲，母親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哭著答應(yīng)了婆婆最后的請求。于是在奶奶出殯后不久，爺爺便張羅父母親的婚事……

　　至今我常常想，父親和母親的婚姻算不算家庭的犧牲品？那年冬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母親坐著一輛馬車帶著少許的嫁妝，嫁進了韓家，而父親因為路途遙遠又趕上大雪天，竟然錯過了洞房花燭夜。母親輕描淡寫的說起那一夜，她一個人拜天地，表嫂陪著入了洞房。我不知道母親心里有多少委屈與忐忑。送親的人回去后，和姥姥說起父親并沒趕回來舉行婚禮之事，姥姥大哭，替自己的女兒委屈，本來就有心臟病，于是口吐鮮血，奄奄一息，病情一天天加重。父親還是趕了回來，我想象不到一對陌生的男女，怎么以夫妻相稱，有多少不甘心，和父親當(dāng)時復(fù)雜的心里，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有新婚的甜蜜與喜悅，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真的`喜歡母親，那是永遠的謎。父親不久回到部隊，回到他夢里的地方，海軍艦隊。

　　母親婆家娘家的來回跑著，姥姥最終還是沒有熬過去，那一年是母親最痛的一年，小舅只有三歲每天喊著要媽媽，小姨五歲，又一次長姐為母，落在一個十九歲女孩的身上，小舅離不開姐姐，于是母親把小舅帶回家，小孩子反復(fù)無常，哭鬧著要回家，沒辦法母親就得爬山路再給送回姥姥家去。山路崎嶇，一個來回就是八十里。好不容易到家了，母親要回自己家了，小舅哭著不讓母親走，沒辦法哄著，不得已再背著回來。母親說每次回姥姥家她都會哭，不哭夠了不說話，我知道母親心里的苦，弟妹太小，都是沒媽的孩子多可憐��！何況自己好比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心里的話和誰說去呢？

　　爺爺是一個典型的農(nóng)村老頭，因為母親結(jié)婚父親不在家，始終住著不方便，于是爺爺搬到大隊部去住，小叔小姑小舅跟著媽媽住在家里。可是禍不單行，我家成分是貧農(nóng)，可想而知特窮。只有三間草房，竟然失火燒了兩間半。母親為了蓋房夜以繼日的紡線織布，染花然后去賣，二匹半布，我不知道是什么概念，能賣多少錢，只知道蓋了5間房。我也是出生在哪里，母親每天下地掙公分，晚上點燈熬油為兄弟姐妹做衣做鞋。爺爺有時候心煩的時候也會斥責(zé)母親，吃王莽飯給劉秀干活，母親只有忍氣吞聲，都是沒媽的孩子，都是她的弟弟妹妹，還有那個和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大哥，兩家子大大小小二十來口人啊！不敢想象母親是怎么熬過來的。母親說過那段時間里，她的精神曾經(jīng)崩潰過，會不由自主的哭笑，甚至沒黑天沒白天的出走，自己盡量控制情緒，看了中醫(yī)吃了好多藥，后來痊愈了。

　　母親偶爾也會去部隊探親，日子煎熬著，弟妹一天天長大，母親用最美的青春苦守著這個家，爺爺怕父親有二心辜負了母親，畢竟兒媳婦的付出他是看得見的，結(jié)婚八年母親一直沒有生養(yǎng)，于是爺爺找到部隊讓父親轉(zhuǎn)業(yè)，那時候父親年年都是神槍手，五好戰(zhàn)士，優(yōu)秀黨員，獎?wù)�，獎狀得的不計其�?shù)，已經(jīng)提干了，家屬可以隨軍。爺爺舍不得，說離家太遠，還是轉(zhuǎn)業(yè)回地方好好過日子吧！我至今無法理解父親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同意離開他熱愛的部隊，百善孝為先嗎？父母在不遠游嗎？還是他覺得欠我母親太多，應(yīng)該給母親一個依靠呢？……

　　轉(zhuǎn)業(yè)回地方的第二年正月初一，我哥哥出生了，然后是姐姐，母親三十三歲那年我也悄悄的來了，哥哥和我體弱多病，只有姐姐身體健康，當(dāng)男孩子養(yǎng)。在我的記憶里，父親每天一本書，一張報紙反復(fù)地看，很少說話，母親像對待客人一樣伺候父親，我們父女之間沒有一點可以回憶的往事。父親一年在家最多呆兩個月，一直工作很忙，這兩個月我最不愛呆在家里，放學(xué)以后天不黑，我不會回家。每天躲著父親，我曾經(jīng)心存怨氣，埋怨父親在我的成長里缺席，他沒看見我第一次笑，沒參與我第一次蹣跚走路，我什么時候去上學(xué)前班，什么時候考了一百分也想向他炫耀。時常覺得父親是不是不愛我們，他只知道他的工作，他的案子，好像只有他才能盡快破案。他古板，不允許我們大笑，不允許我和姐姐穿裙子。每天自斟自飲地喝著酒，抽著煙，永遠也看不透父親心里在想什么，那是怎樣的歲月啊？也許父親在后悔自己的選擇嗎？如果留在部隊會不會前途無量，如果選擇一份自己的婚姻是不是生活有滋有味？而母親常說:如果，當(dāng)初嫁給一個農(nóng)民該多好，至少我不用這么累，你爸就像一位甩手掌柜的，只知道把工資拿回家，家里什么事也幫不上忙。我曾經(jīng)半開玩笑地問過母親，那八年您沒孩子，為什么不選擇和父親離婚呢？母親笑著說：“你爸也沒說不要我��？何況是軍婚，哎！我無語，難道這是愛情嗎？”記得母親去世的時候，父親老淚縱橫，只是看著嘴動動，卻不知父親自言自語說什么。太多的往事我不愿回首，在父親去世的前夕，父親對我說:“老閨女，爸爸謝謝你的照顧�！币痪淅祥|女，我早已淚流滿面，我等了三十八年��！老爸第一次叫我老閨女，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稱呼，女兒的心都叫碎了，我問父親：“爸，您愛我們嗎？為什么我們小時候您不陪我們玩，一起做游戲，一起打撲克，您不抱我們，哪個孩子沒把爸爸當(dāng)過馬騎，哪個孩子沒有騎過父親的肩頭？那么簡單，我們卻從沒有擁有，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憶？”父親第一次苦笑，他說：“我也想和你們一起玩，做游戲，但是爸不敢，怕爸離開家去工作了，你們不讓走，想我想出病來，你哥小時候我離開家他都會哭著用手指指著說爸爸又走了，爸爸回來。哪一次不是撕心裂肺的疼？后來我再回家給你們買好吃的都不敢親自給你們，是怕你們粘著我，我也很痛苦，你們一天天長大，反而和我疏遠了�！蹦且豢蹋�我真的后悔，不該錯過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我問父親：“爸，您后悔娶了我媽嗎？”父親說：“人不可以忘本，你媽為我付出那么多，為了咱家付出所有，我怎么可能負了她？恩愛恩愛，恩在前，愛在后，你媽是老韓家的恩人，爸對不起她，你媽這輩子不容易，苦累都一個人扛著，我工作忙，幫不上她�！蹦且豢涛裔屓涣�，我的心不再有怨，我的父親也是愛我們的，愛這個家庭的。我感謝上蒼給了我最后的五年，讓我陪伴在他的身邊，那五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每天都能看見父親母親，雖然很累，真的很開心。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轉(zhuǎn)眼父母離開我們好多年了。每次去墓地看二老心里都很難受，三尺黃土埋斷了骨肉親情，我在地上，二老在地下，近在咫尺，生生不見……

　　往事一幕幕，每每回憶起心還是很疼，真的好想再給父母洗洗腳，擦擦身，做點好吃的，聽聽二老的嘮叨，聽二老講講他們的故事。爸媽，你們在那邊還好嗎？女兒真的好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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