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小麥覆壟黃的經(jīng)典散文

　　五月將至，海南島的室外氣溫一日高似一日，熱浪似排山倒海般地涌來。走在街頭，烈日當空，天氣與蒸籠相仿；坐在室內(nèi)，若沒有空調(diào)、風扇，必汗流浹背，與桑拿室無異。此時此刻，我那遙遠的北方家鄉(xiāng)小麥估計正在灌漿，快成熟了吧。

　　北方的小麥，播種于深秋季節(jié)。原先是通過人力或牛馬來耩地，現(xiàn)在一般都是機械化，省卻了太多的人力。播完種后，鄉(xiāng)親們要給小麥澆一次地，我們叫做“保墑”，就是確保地里的水分充足。到了寒歲臘月，當大地一片蕭條之時，頑強的麥苗卻頂著寒風，從地里鉆出來。遠遠望去，一壟壟、一行行的麥苗，與韭菜似的，象是給北方蒼茫的大地鋪了一層厚厚的綠毯。

　　隆冬臘月的北方，北風呼嘯，寒風刺骨。地里的麥苗，在無邊無際的平原上無助地搖曳著。這時的小麥，特別希望能夠來一場漫天飛舞的大雪，象棉被一樣，將自己全部蓋住。融化后的雪水，象甘甜的乳汁，為北方的小麥帶來充足的水分。這就是所謂的“瑞雪兆豐年”。大凡北方人都知道，只要冬天下了大雪，來年的小麥收成肯會很好。

　　過完春節(jié)后，大地回暖，氣溫回升，正是小麥拔節(jié)瘋長的時期。小麥過年后，如果老天爺不下雨，好象得需要澆“三水”。所謂的“三水”，就是要給小麥地里澆上三次透水，以確保小麥生長的需要。北方缺水，天上少降水，地面也少河流，只能在地里打機井，抽地下水來澆地。年復一年，日得一日，于是北方許多地方出現(xiàn)了漏斗區(qū)，嚴重破壞了地下水的階構。

　　到了四、五月，北方的天氣會一下子炎熱起來，尤其是到了中午，云蒸日曬，風靜熱堆，也會出現(xiàn)蒸籠一般的天氣。用我們的話說，就是風不吹，樹不搖，讓人悶悶的，出不來氣，感覺特別難受。可是這種天氣，正是田間小麥灌漿的絕好時間。如果小麥灌漿不成功，麥粒就不會飽滿，會嚴重地影響到收成。這個時候，澆地是必不可少的。

　　再后來，小麥就成熟了，就到收割小麥的季節(jié)。收割小麥的季節(jié)，就象打仗一樣，因此叫做“搶麥”。因為，成熟后的小麥，根本就經(jīng)不起一點點的風雨。如果這個時候，刮一場大風，或下一場大雨，成熟的麥子撲倒在地上，麥粒就會倒在地上，農(nóng)民辛苦了半年的心血就要付之東流。因此，到了“搶麥”時節(jié)，鄉(xiāng)親們的眼睛都是紅的，與天爭，與風爭，與雨爭，也是與自己爭。

　　記得我小時候，村里每每到了“搶麥”季節(jié)，家家戶戶都是男女老少齊上陣。先是用磨刀石把鐮刀磨好，再就是準備好打捆麥子的繩子。如果是干農(nóng)活的行家里手，就不用準備繩子，干脆在地里用麥秸稈來捆麥子。要知道，頭頂烈日、彎著腰，一鐮刀一鐮刀地割完麥子，會把人累個半死。為了“搶麥”，地里勞動的人起早貪黑，甚至晚上也不休息，飯顧不上吃，水顧不上喝，覺顧不上睡，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一地金黃色的麥子快點搶收回去。

　　“搶麥”的季節(jié)，農(nóng)村的學校一律是放假的，我們叫做“麥假”。放“麥假”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學生們?nèi)�幫助父母收割麥子。能夠割麥子的孩子，一律下地幫父母割麥子；還不能割麥子的孩子，就給地里的父母送水送飯。總之，農(nóng)家無閑日，“搶麥”人倍忙，不論大人小孩子，在“搶麥”季節(jié)，沒有一個閑人。如果不是一名農(nóng)村的孩子，是根本體會不到“搶麥”的緊張氣氛。

　　小麥收割回來后，就要用車拉到場院里。在北方農(nóng)村的村邊，一邊都會有成片成片的平整的土地，我們叫做場院，就是為了堆放收割完的小麥。鄉(xiāng)親們先是將小麥在太陽底下鋪開，曬干，然后再用石碌碡打場，將麥粒從曬干的麥穗里壓出。鄉(xiāng)親們再將壓出的麥粒堆在一起，然后就開始揚場。揚場，就是通過自然風，用一個特制的木锨，把麥粒與塵土分開。揚場可是一個技術活，不是一般的愣頭青能干得了的活。揚場結束后，鄉(xiāng)親們再將麥粒裝入口袋，入庫，“搶麥”才算告一段落。

　　打場結束后，鄉(xiāng)親們還會把石碌碡壓碎的麥秸稈堆起來，成為一座座的麥秸稈垛。這是我們童年時的好去處。一是因為堆麥秸稈垛時，大人們會把我們這些孩子放在麥秸稈垛上邊幫忙堆放麥秸。大人們上去，容易把麥秸稈垛壓塌，小孩子身體輕，容易在麥秸稈垛上站得住。又高又暄的麥秸稈垛象彈簧床一樣，我們這幫小孩子一邊幫父母堆麥秸稈垛，一邊在上邊又跳又鬧，玩得十分開心。二是麥秸稈垛是我們這幫小孩子捉迷藏的絕佳去處，好多游戲都是圍繞著麥秸稈垛而展開的。

　　麥秸稈對北方的農(nóng)家來說，有許多的用處。一是可以生火做飯，麥秸可是最容易生火的，點火就著，雖然它不耐燃燒；二是可以把麥秸稈丟進豬圈里做肥料，然后再拉到地里為莊稼地施肥；三是打碎的麥秸稈可以與泥土和成泥，糊農(nóng)民家的土坯外墻，遮風擋雨，十分管用。如果麥秸稈不經(jīng)過石碌碡壓，手巧的鄉(xiāng)親們還會用清水泡一泡麥秸稈，編織出造形十分漂亮的草帽、手提袋等日常用品。我小時候就會用麥秸稈來編過草帽，就是到現(xiàn)在還是一段十分開心的回憶。

　　一年一度的“搶麥”，又即將在我北方的家鄉(xiāng)上演。當然，時代在進步，生活也在變化。現(xiàn)在家鄉(xiāng)的“搶麥”已實現(xiàn)了機械化，鄉(xiāng)親們再也不用象以前手拿鐮刀、彎著腰去割麥子了。只要收割機從麥田里一過去，麥粒就會自動裝入大布袋，麥秸稈就會自動丟在地里。但是，麥子熟了，我的鄉(xiāng)親們還得與風雨搶收小麥，這個緊張的氛圍一點也沒有改變。因離家太遠，我根本就幫不了鄉(xiāng)親們“搶麥”。此時此刻，寄身遙遠南國的我，衷心預祝我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再次獲得一個豐收年，“搶麥”獲得圓滿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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