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馬散文
馬是我的生肖。
平生愛馬，就收藏了諸多馬的物件——
有漢代的“馬踏飛燕”青銅馬；有流光溢彩、品牌悠久的三彩馬；有晶瑩剔透、現(xiàn)代工藝的水晶馬；有可供素描、模子里制作的石膏馬；有體型健碩、古銅色木框鑲著的印刷馬；也有立軸里筆力遒勁、潑墨淋漓的大寫意馬。
這些馬，有的是從舊貨市場、拍賣會和藏友手中購得；也有的便是好友們饋贈的禮物了。
這些馬，被我置于家中各處——
有的在櫥柜頂上奔騰；有的在書桌一端肅立；有的在墻上揚蹄疾馳；有的在壁爐上方縱身跨越……它們神態(tài)各異，或優(yōu)美健壯，或凜然生威，或激奮昂揚，或深沉內(nèi)斂。每每欣賞之余，就仿佛聽見了它們的嘯傲，感受到它們的氣息，追隨著它們的節(jié)奏，去到了它們的原野。
那馬的聲音總是在寂靜深夜里由遠及近而來，它會令我心跳加速，情緒亢奮。
我同意周濤先生在《鞏乃斯的馬》一文中所闡述的觀點：
“我一直對不愛馬的人懷有一種偏見，那是由于生氣不足和對美的感覺遲鈍所造成的，而且這種缺陷很難彌補……在我眼里，牛總是有點落后的象征的意思，一副安貧知命的樣子……駱駝卻是沙漠的怪胎……至于毛驢，頂多是個黑色幽默派的小丑……馬總是能給人以勇氣，給人以幻想……馬就是這樣，它奔放有力卻不讓人畏懼，毫無兇暴之相；它優(yōu)美柔順卻不任人隨意欺凌，并不懦弱……”
在我看來，馬是所有動物里最藝術(shù)化、唯美化的典型代表，它絕非只供人駕馭的坐騎——
如果你在一支交響曲中聽到了它，你一定會產(chǎn)生歡快及振奮的情緒。那傲然的馬蹄，像密集的鼓點，夾雜著銅號般的嘶鳴，漸漸匯成群馬奔馳的壯觀場面。
那是怎樣的一幅景象�。∧阍跄懿粺嵫序v，激情難抑？
如果你在一座雕塑作品中見到了它，你必然會被它優(yōu)美的形態(tài)、健壯的肌體、抖動的長鬃和昂奮的頭顱深深地吸引。它或許是單件作品，亦或是氣勢磅礴的群雕。它甚至作為珍貴的文物（比如秦皇陵出土的挽車陶馬、漢代的黑漆木馬、西漢驃騎將軍霍去病墓上馬踏匈奴石雕，及唐太宗李世民昭陵祭壇區(qū)的石刻駿馬等）；或作為某種歷史的烙印，被嵌進莊嚴(yán)的紀(jì)念碑。
順便提一下，我現(xiàn)居住的小區(qū)偌大的草坪上，就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馬的雕塑，每每路過，總會下意識地腳步加快，心有悸動，仿佛有什么節(jié)奏在耳畔響起，催我前行。這個小區(qū)的開發(fā)商不會知道，當(dāng)初我買你的房子，原因之一就是這里有“馬”。
如果你在一幅繪畫作品中欣賞到馬，特別是古往今來大師們筆下的馬，你定然嘆服于他們高超的技能——韓干的肥碩、馬晉的工細、郎世寧的富麗、溥佐的逼真、徐悲鴻的剛烈、老甲的狂放……它們有的帶有皇家貴族氣質(zhì)；有的像榮辱與共的生死弟兄；有的好似結(jié)下深厚情誼的親密戰(zhàn)友，無不賦予獨特、鮮明的個性和時代的精神。
雖然我也是畫畫的，二十多年來，畫過無數(shù)飛禽走獸，卻從未對馬輕易下筆。好在還有一支詩筆，可供描繪馬的畫面——
它們的鬃毛，輕煙般升起
又瀑布般落下
它們站著就是一幅圖畫
裸足細瘦，風(fēng)采畢現(xiàn)
——《八駿圖》
蹄子的鼓點，擊在流水上
又擊在流水上
當(dāng)太陽，這頭金色的巨獸
旋轉(zhuǎn)出一道道光波
馬騰空直立
被突來的大風(fēng)塑成了火把
——《一匹瘦馬》
馬是多面的——
疆場上的馬，被血雨腥風(fēng)所籠罩。刀光下的引頸長嘶，炮火里的沖鋒陷陣；或凝立于硝煙仍未散盡的殘陽之下，或行進在將士們凱旋的隊列之中；多少英雄為頹然倒下的馬失聲痛哭；多少勇士在槍林彈雨中被自己的馬救出險境；尤其是仗打到糧草無援不得不啃樹皮果腹的嚴(yán)酷階段，殺馬就成了必然的痛苦選擇，那種場面確乎是催人淚下的：勞苦功高鮮血淋漓的馬啊！你又以生命的剩余價值成全了戰(zhàn)爭的需要、人的生存需要——這是戰(zhàn)馬。
草原上的馬，是牧民們的良伴和不可分割的家庭成員。在風(fēng)吹草低、寥廓無際的茫茫綠原之上，它抒發(fā)高邁的豪情，展現(xiàn)矯健的身姿，蓬勃如朝日，迅猛如閃電，和翱翔天宇的雄鷹遙相呼應(yīng)。這種場景中的馬是雄性和野性的象征；是行者和漫游者們的坐騎；是廣闊無垠天地間的'縱橫馳騁者和夢想的載體——啊！牧馬。
競技場上的馬，要么比速度，要么比風(fēng)度。
比速度的話就撒開四蹄狂奔，就像運動員百米沖刺，人人奮勇爭先，隨著看臺上陡然激起的山呼海嘯聲沖過終點，決出勝負(fù)，或者說決出輸贏（賭馬）；比風(fēng)度的話，那就看馬術(shù)。它們步態(tài)輕盈優(yōu)雅，儀態(tài)端莊矜持，像打小就受過良好訓(xùn)練、有著高貴血統(tǒng)的“紳士”，和盛裝的騎手默契配合，投入表演，與對手以宮廷般高貴和傳統(tǒng)的方式比出高低（奧運會上的頂級賽馬身價動輒高達數(shù)百萬美元）——這是賽馬。
馬是吉祥的！否則不會有那么多中外企業(yè)以它冠名；
馬是浪漫的！否則少女們的心扉怎會闖入“白馬王子”；
馬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否則干嘛把但凡不被看好、出乎意料、脫穎而出的一些事物和人物稱為“黑馬”，且往往以“殺出一匹”來形容？
馬是關(guān)乎重要禮儀的，英國女王迎接國賓的最高規(guī)格就是在自己陪同下由皇家馬車接入白金漢宮。
古人說：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
——馬是有精神的，否則何必以虛擬的龍和實體的馬組成所謂的“龍馬精神”？
雖然馬作為騎乘、挽車、載重的實用功能已隨現(xiàn)代交通的發(fā)展而淡化了，但馬的審美功能卻大大加強。我堅持認(rèn)為：馬和藝術(shù)相通（甚至它本身就是藝術(shù)品）；和人類的積極進取精神相通；和我們的生命力、創(chuàng)造力以及內(nèi)在情感相通。
每當(dāng)我聽見電視里傳出的烈馬的悲嘶，我就忍不住傷感、情緒低沉；每當(dāng)我看見馬在主人面前流淚的畫面，我也止不住濕了眼眶；而每當(dāng)我吟誦古代詩人寫馬的詩句——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fēng)蕭蕭。
——（杜甫《后出塞》）
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王維《觀獵》）
揮手自茲去，蕭蕭斑馬鳴。
——（李白《送友人》）
夜闌臥聽風(fēng)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陸游（《十五月四日風(fēng)雨大作》）
我的眼前就會浮現(xiàn)出那一幅幅雄渾、悲壯和蒼涼的畫面……
甚至我每在深夜寫作、作畫時，周遭萬籟俱寂，只剩下我那一盞臺燈和秒針滴嗒作響的陪伴。我擱筆站到陽臺上吸煙，悵望著黑茫茫的一片高矮錯落的樓群，又隱約聽到了從廣袤深邃處傳來的嘚嘚的馬蹄聲，它震蕩著我的胸腔，壓迫著我的喉嚨，抵近我的靈魂，驅(qū)使我返身回屋，一寫就寫到天明，一畫就畫個通宵。
仿佛激情的火焰在燃燒，盎然的詩意在噴涌。
天地——自由——生命的吶喊——心靈的圣歌。
我屬馬，時常感到胸中藏有一匹馬——
那馬的聲音總是在寂靜深夜里由遠及近而來，它越跑越快，并且飛了起來……
美石
時下收藏界藏石者甚眾，有些藏家不惜血本，不遠千里、萬里遠赴各地甚至各國覓石，真可謂覓石有道，藏石成癖。
那么，就讓我說說我的這件藏石吧！
此石石質(zhì)堅硬，手感細膩，色澤橙黃，形狀長方直立，重約七公斤。既非壽山石、昌化石、巴林石、三峽石，更非來自天外的隕石，而是一塊我至今未知的、暫且無名之石。
若細察便可見自然紋理現(xiàn)于石身；若置于光線直射的位置則效果更為出奇：玉般的清潤、嬰兒肌膚般的鮮亮透澈；并且按光線距離的遠近可使石頭內(nèi)部現(xiàn)出明暗的過渡，近者，如月輪，冰清玉潔；遠者，似星暈，幽邃朦朧。在我看來，它真是一件似玉非玉的美石呢！
我為它配了紅木座底，放它在進家門即可一眼瞥見的玄關(guān)凹部的臺面上，想到時常有客來訪，黃山不是有“迎客松”嗎？那就姑且稱之為“迎客石”吧！
后來由于惜石使然，常拿了細棉布擦撫石身，除卻灰塵。日子一久，便發(fā)現(xiàn)此石隨著季節(jié)變化，而有些不盡相同的“品相”——
盛夏時節(jié)，此石通體透徹，紋理清晰，光可鑒人。更意想不到的是：其表竟?jié)B出一層蛋清般的油性物，像抹了“防曬霜”或“護膚乳液”似的，手感滑爽而潤澤；而一入隆冬，氣溫驟降，那層油性物也隨之褪去，代之以干澀、毛糙了，紋理也往了深處去，看不確切了。
我心知這并非“包漿”，不禁納悶：莫非此石夏天也會出汗、散熱？入冬它也覺著寒冷？毛孔收縮？皮膚干燥？呼喚著溫暖與關(guān)懷？你看它“知冷又知熱”的，豈非靈性之物？
如此想來，我倒真有些疼它了！
有位金石篆刻家光臨寒舍，見了此石，便提議無償為我刻個名章，被我一口婉謝了！這頗拂他的美意，他平素代人治印可是按字收費的。我解釋道：在下人微“名”輕，怎當(dāng)?shù)萌绱司抻�？其次我于心何忍？如此靈慧之物，若對它操刀，不啻是殘暴行徑！好在彼此頗有些交情，聽我這般說，他便釋然了；還有人提出要花錢買下它，出價可不低，是我當(dāng)時買價的雙倍呢！我是當(dāng)即回絕了的。理由就一條：心愛之物，概不出售也！還有一位收藏界的朋友，見我不肯出讓，便提出“以物易物”，即以他收藏之物件換我收藏之此件。這在收藏界是常有的事，我還是沒能接受。
說到底，石頭是件“死物”，但若以情感論，則又不盡然。
此石相伴我冬去春來十余載，須臾未曾離開家門。除去我每年幾次出國、出差外，平日里我回到家一邊換拖鞋，一邊就能瞥見它，在于別人它是“迎客石”，在于我它就是“迎主石”啊！還有一樣，嚷嚷且跳躍著迎接我的便是愛犬“歷歷”了。這一靜一動的迎候，常一掃我滿身的疲憊，欣欣然就進屋去了。
它倆都可算作我的“寵物”，愛犬自然是活物，而石頭之于我也必然不是“死物”。雖未曾見它改變過模樣，釋放過熱情，表達過思想，但它卻見過我多少次的歡暢悲傷，離家回家。正所謂物是人非——從當(dāng)初購得它時的風(fēng)華正茂，如今也已人到中年。雖說它總是默然地守候在門前，但足可成為我這一段歲月和歷史的見證！
它當(dāng)然是有知的：摩挲在手，把玩良久，它便溫潤；棄之不顧，擱之有年，它便暗沉。多給它點光，它便通透可人；角落里呆著，它便塵埃蒙身。
它實在是喜歡熱騰的夏天的，你看它一副神采煥發(fā)、乍上新妝的模樣。而現(xiàn)在卻是隆冬撲面的寒冷，妻提醒我，該給它曬曬太陽了。
于是便捧它上正午的陽臺——
多么溫暖的陽光��！我搬出椅凳陪坐一旁，點上一支煙，再泡上一壺茶，“歷歷”猛不丁竄上陽臺撒歡來了……這冬日里溫暖而片刻的閑暇。
——我、石頭、歡快的小狗，還有忙忙碌碌的妻！
【說馬散文】相關(guān)文章：
韓愈的《馬說》09-04
韓愈《馬說》習(xí)題03-23
韓愈馬說課件02-22
蟬說散文10-02
韓愈《馬說》教學(xué)設(shè)計03-17
馬說千里之馬閱讀答案03-19
課文理解之馬說06-12
韓愈《馬說》教案設(shè)計03-17
馬說韓愈譯文與注釋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