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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童話《哈里特的織發(fā)機》

時間:2024-10-06 00:51:47 童話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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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童話精選《哈里特的織發(fā)機》

  “噢,媽媽,”哈里特像往年那樣問,“我能不能在吃早飯時打開我的生日禮物?”

  艾米特奇太太也像往年一樣回答:“當(dāng)然不行!你完全知道你是到下午四點半才出生的,吃茶點的時候你才能得到生日禮物。不能提前。”

  “我們都十幾歲了,可以改變這個習(xí)慣了,”哈里特機靈地建議,“你不是討厭在凌晨兩點半的時候打開馬克的禮物嗎?”

  馬克強烈反對哈里特的建議,艾米特奇太太又說:“無論如何別忘了今天是你十三歲的生日,我要帶你到密室去看看。但在上學(xué)之前,沒有時間了?烊フ砟愕恼n本。馬克,把你耳朵后的煙煤洗干凈。假如你一定要到煙囪里去尋找安妮的珍珠,我希望你在吃早飯前,把自己洗干凈。”

  “假如我能找到的話,你應(yīng)該和別人一樣高興。”

  馬克抱怨著,走出餐室,把煤灰都擦到毛巾上。

  “你猜密室里有什么東西?”當(dāng)馬克和哈里特去乘坐校車時,馬克問,“我想可能是些騙人的爛東西。還只讓家中滿十三歲的女孩子進去看。假如里面是個像格洛米斯那樣的怪物,你怎么辦?”

  “馴服它。”哈里特果斷地說,“我用面包、牛奶和喂它。”

  “也許里面是只豪豬!它有巨大的牙齒和觸角,它那根毒足有三碼長,是嗎?”

  “別說了!我想無論如何不是什么怪物,我們從來沒有看見媽媽端著飯碗進密室喂食。也許是躺在棺材里正在腐爛的老姨婆,或者諸如此類的令人厭惡的東西。”

  然而家里有密室終究是件好事,哈里特想。她坐在汽車里快活地談?wù)撝苁依锟赡苡械臇|西——寶石,也許是像土豆大小的紅寶石;也許是亞瑟王的劍。當(dāng)亞瑟王到阿瓦朗去時,為了妥善地保護劍,把它留給艾米特奇的祖先;或許是在詩中酣睡的威爾斯詩人塔里辛;也許是傳說中的一種毒蛇;也許是“瑪利·塞萊斯?fàn)?rdquo;號上失蹤的水手,他們正在密室里玩紙牌,唱著勞動的號子……

  上課了,哈里特還在夢幻中神游。第一節(jié)課是格賓斯老先生上的地理課,沒有必要注意聽。她坐在那里試圖想起那條毒蛇的名字,這時,她聽到左面?zhèn)鱽淼偷偷某槠暋?/p>

  “……這當(dāng)然是古代的中國人,”格賓斯先生像聊天一樣地說,“馬可·波羅在旅行中……”

  哈里特小心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她左邊的鄰座德斯林,人們也叫她迪扎里,正在傷心地哭泣。因為她彎身坐在桌子上的墨水瓶前,眼淚都落在墨水中。

  迪扎里是村里煙囪清潔工厄恩·佩羅的女兒。佩羅家族有一個特點:沒有人超過六英寸高。哈里特每天把迪扎里放在口袋里,帶她上學(xué)。迪扎里不像其他的同學(xué)坐在課桌旁,而是在課桌上放起小桌子和小椅子——這是樂于助人的馬克用火柴盒做成的——坐在上面。

  “怎么回事?”哈里特小聲地問,“別把眼淚滴在墨水里。這墨水已經(jīng)很淡了,你會把它沖得更淡。你沒有手絹?”

  哈里特從自己的課桌里取出針線剪刀之類的東西,從她繡的花桌布上剪了一角,遞給迪扎里。她已經(jīng)停止抽泣了,點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花桌布的角擦擦眼淚。

  “怎么回事?”哈里特又問。

  “是格賓斯先生的話引起的,”迪扎里喃喃地說,“說到中國,我們的蒙尼老說想到中國去。她常把中國和咖啡混在一起。她認為在中國可以吃到糕餅、山莓和冰淇淋。”

  “那又怎么了?”哈里特說,她覺得沒有什么好哭的。

  “你沒有聽說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蒙尼?我們失去了蒙尼!”

  “喔,天哪!你是說她死了?”

  “不,沒有死。只是丟失了。從昨天早飯起就沒人見過她。”

  哈里特心想這對她們家來說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但說出來未免太沒有禮貌了。蒙尼是佩羅家最小的孩子,她是一個十足的小惡,到處惹是生非。她不是到村里的商店偷子里的糖,就是偷黃油果仁、汁;或者調(diào)皮地透過鑰匙孔偷聽別人的秘密,或者鉆到郵遞員的口袋里,搭乘免費的“電梯”,卻用針刺他,來作為報酬;有時候在水塘里劃著小船攻擊農(nóng)夫比澤萊的鴨群,并在鴨翅膀下搔癢,使鴨子瘋游,有時候跑到大街上揍打人家的牧羊犬;她還常常爬進牧師的電視機,在熒光屏上大叫,“時間到了!”把牧師嚇得半死。蒙尼喜歡冒險,似乎過著一種富有魅力的生活。村里人都憎恨蒙尼·佩羅,但她的哥哥姐姐們都喜歡,并為她的戰(zhàn)績而驕傲。

  可憐的迪扎里還在哭。她哭哭停停。哈里特試圖安慰她。但蒙尼似乎遭到了不幸:可能跑得太遠,被牛吞掉了;可能掉進污水坑里淹死了;也許在面包店里偷果醬時,被卷進瑞士的餡餅里去了——許多不幸的災(zāi)難都有可能降臨在她的頭上,但很難說哪一種可能性最大。

  “今天晚上我?guī)湍闳フ遥?rdquo;哈里特許諾,“馬克也會去的,我一吃完生日茶點就去。”

  哈里特和迪扎里一起回家吃生日茶點。哈里特感到有些高興,因為她看見了一只形如企鵝的生日蛋糕,企鵝的嘴是桔瓣做的,蛋糕上裹了一層黑醋栗的糖衣。還有不少送給哈里特的禮物,它包括馬克送的桶(一根樹枝和一桶水),一個電吉他——它既能唱也會彈,一只小小的袖珍計算機。哈里特的教母送給她一支用不完的牙膏。哈里特對教母送的禮物不怎么感謝,想到自己一輩子只能用這管牙膏了,她感到很失望。

  “我寧愿要一支能吹一輩子的單簧管,”她生氣地說,“到了九十歲,我的牙齒都掉光了,這支牙膏還有什么用?”

  迪扎里送的禮物是最棒的:一串細長的用干果仁做成的項鏈,它是粉紅與桔黃兩色夾雜,做得非常精美。另外,還有一只叫阿拉達斯的歐鳥,它已經(jīng)訓(xùn)練得會送信、回電話,并把買來的小東西帶回家。

  “現(xiàn)在,”當(dāng)哈里特欣賞過一番禮物之后,艾米特奇太太相當(dāng)不安地說,“我最好帶哈里特到密室里看看。”

  馬克克制著自然而生的妒忌心,友好地說他要幫助迪扎里去尋找蒙尼,先帶著她去貝勒先生農(nóng)院里的收割機和捆扎機里看看。這時,艾米特奇先生匆匆地回到了書房。

  哈里特和艾米特奇太太來到了閣樓里,媽媽在一扇布滿蜘蛛網(wǎng)的門前停下來,掏出一把生銹的鑰匙。

  “現(xiàn)在你必須說:我,哈里特·艾米特奇莊嚴起誓,不把這個屋里的秘密泄露給任何人。”

  “那么我長大了,有了女兒,”哈里特不贊成地說,“我就不能告訴她,就像外祖母告訴你,你告訴我那樣?”

  “噢,我也是這樣想的,”艾米特奇太太不太愿意地承認,“實話告訴你,我已經(jīng)忘了誓言是怎么說的。”

  “為什么我們要許諾不告訴別人?”

  “我也不知道。”

  “我們略過這一點吧——它好像沒有什么道理,進去吧。”哈里特建議。她們打開了門(門很難開,因為它至少關(guān)了二十年),走了進去。

  閣樓里很暗,只有一縷光亮從屋頂一個綠色璃瓦片孔里透進來。密室里除了一架又小又積滿灰塵的黑檀木織機和一把小凳子以外,什么也沒有。

  “一架織機?”哈里特非常失望地說,“就這些?”

  “這不是一架普通的織機,”媽媽糾正她說,“這是一架織發(fā)機,可以編織人的頭發(fā)。”

  “誰想編織人的頭發(fā)?你能織出一點什么來?”

  “我想你可以織一塊頭發(fā)墊子。但你只能用生下來后就沒有剪過的頭發(fā)編織。”

  “你試過了沒有?”

  “哦,親愛的,我好像從來沒有機會。當(dāng)我和你一樣大時,外祖母帶我看織機,可那時人們都留短發(fā),你無法找到足以編織的長發(fā)。后來有了你們這些孩子——我就沒有時間了。”

  “我很高興,”哈里特說,“我要弄些頭發(fā)試試。我想知道普林小姐是否能讓我編織她的頭發(fā)。我敢打賭,她的頭發(fā)從來沒有剪過。她的頭發(fā)一定有好幾碼長,或許你能把它織成一件隱身的披風(fēng),也就是那種讓天鵝變成人的東西。”

  這個想法使哈里特非常高興。在她們下樓的時候,哈里特這才想起問道:“我們家怎么會有織機?”

  “我也不太清楚,”艾米特奇太太承認,“我相信它是屬于一個希臘女祖先的,一個參戰(zhàn)的艾米特奇祖先和她結(jié)了婚,并把它帶回了英國。這位女祖先我稱她為珀涅羅珀。”

  哈里特對媽媽的解釋并不在意。她去尋找馬克和迪扎里。爸爸說他們朝教堂那里去了。于是,她也朝這個方向走去。她走到郵局停下來,詢問年長的普林小姐,女郵政局長,是否愿意把她的灰色長發(fā)賣掉,織成一塊地毯。

  “它看上去會很漂亮的,”哈里特哄她說,“我將把它染成粉紅色或者藍色。”

  普林小姐聽不進去。

  “賣掉我的頭發(fā)?把它剪掉?鬼主意!還要把它染一染,太無禮了!滾開,冒失鬼!”

  哈里特只好放棄這個計劃。她在明信片上寫道:收購沒有剪過的人發(fā),價格從優(yōu)。她寫了一張貼在布告欄里,又寫了一張郵寄給本地的一家報社。后來她遇上了馬克和迪扎里。他們到教堂的風(fēng)琴里尋找蒙尼,但沒有成功。

  哈里特在路上碰見了佩羅家的不少成員:厄恩·蒙尼的爸爸,駕駛著一輛用舊玩具小推椅做的汽車,他在椅子上安了一個發(fā)動機,成了一輛可以折疊的旅行車,猶如福特牌T型車的模型。老格蘭·佩羅邁著沉重的腳步,對著每一個陰溝大聲叫喊:“蒙尼!”斯德,一個男孩,騎著用可可粉的空頭做的自行車,手拿一根竹竿,把圍籬上所有鳥巢捅了一遍,唯恐蒙尼被誘拐到那里去。

  天太黑了,無法再找下去了。哈里特、馬克與迪扎里在佩羅家玫瑰小屋前分手了。

  “明天繼續(xù)找!”他們說。

  哈里特說:“別太著急了。”

  “但愿她不論在哪里,都能平安無事。”馬克說,“回來之后,說不定蒙尼哪一天還要和瘋牛較量一番呢。”

  回家的路上,馬克問哈里特:

  “密室怎么樣?有怪物嗎?”

  “沒有,真沒有意思——只有一架織機。”

  “你不應(yīng)該告訴我,是嗎?”

  “是的,不過,我們同意暫時不考慮保密問題。”

  “真叫人掃興,”馬克說,“誰要一架舊的織機?”

  他們一回家就遇上了麻煩。他們的父親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什么地毯上有煙煤,浴室的臉盆和毛巾上有污點啦。他天天都這樣。

  “假如你不想叫我去尋找安妮太太的項鏈,”馬克傷心地說,“假如這串項鏈不是在1660年遺失時就值一千英鎊,它還能有什么吸引力呢?”

  “到底在不在煙囪里?別爭了,上床睡覺,刷牙!”

  “我把牙膏借給你。”哈里特說。

  “都一樣。”馬克嘀咕著,擠了很長一段牙膏刷牙,弄得臉的兩邊都是泡沫,就像鄧德雷的白胡子。浴室的有些地方也飛落了許多泡沫。

  “厄恩·佩羅曾經(jīng)明確地告訴我,他的祖父的祖父奧利·佩羅和安妮·艾米特奇吵架了,因為安妮指責(zé)奧利在她的果園里抓田鼠。奧利是村里的煙囪清潔工。事后,安妮的珍珠項鏈就不見了。厄恩認為老奧利一定是把珍珠項鏈放進煙囪,來教訓(xùn)安妮一下。后來,奧利來不及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就被狐貍咬死了。厄恩肯定珍珠就在煙囪里。”

  “也許蒙尼也到煙囪里去找珍珠項鏈。”

  “不會的!她從來沒有做過正經(jīng)有用的事情。”

  哈里特請阿拉達斯——歐鳥在早晨七點鐘時叫醒她。但事實上在六點三十分時,哈里特已經(jīng)被前面的敲門聲驚醒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叫那瘋子離開!”艾米特奇先生在枕頭下面叫喊。

  哈里特披上一件睡衣,跑到樓下。她大吃一驚:門口站著一個矮小的老頭,身穿白色的粗呢外套,戴著一塊頭巾。他手里提著一只用布袋捆扎好的一個大包。哈里特發(fā)現(xiàn)老頭用銳利的目光望著她,使她產(chǎn)生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

  “你是艾米特奇小姐嗎?就是那個在報上刊登廣告的年輕女士?”

  “是關(guān)于頭發(fā)的廣告?”哈里特急切地說,“是的,是我登的。你有頭發(fā)嗎?先生……”

  “我是巫師托馬斯·瓊斯先生。我有漂亮的頭發(fā),你看——比任何女士的頭發(fā)都好。我打開這個包讓你看!”他把包放在她的腳邊,解開上面的繩子,哈里特也在一邊幫忙。最后半圈的繩子是一下子蹦開來的,一大堆松軟的頭發(fā)散了開來,又軟又好,白的中間還有幾黑發(fā),令人眼花亂。頭發(fā)里還散發(fā)著淡淡的煙草味。

  “多好的頭發(fā)!你見過這么好的頭發(fā)嗎?”

  哈里特說:“不過,它沒有被剪過嗎?”她嘴里這樣問,心里卻多么希望它沒有被剪過。而且,想把這包頭發(fā)再包扎起來,似乎也不可能了。

  “我是昨晚剪下來的,在這以前,從來沒有剪過。”老頭說。

  哈里特很想知道這是誰的頭發(fā)。在老頭齜牙咧嘴的笑容里帶著一些自我滿足和惡意。為了避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老頭又加了一句,“是我剪的。”

  “嗯,你想賣多少錢?”她小心翼翼地問。

  “喔,確實,這么漂亮的頭發(fā)要說個價錢真是件難事。”他說。

  這時,他們的談話被打斷了。一輛大貨車停在艾米特奇家的門口。車身的兩邊用五彩的顏色寫著:薩格敦肥皂。

  一個穿制服的司機跳下來,看著一張紙。

  “馬克·艾米特奇住在這兒嗎?”他問哈里特,哈里特點點頭。

  “他是不是要提取一個設(shè)備齊全的浴室?有淋浴、浴缸、腳盆、臉盆、塑料窗簾、土耳其的浴巾、鍍的擦浴架、用鋼和搪瓷為材料的頭發(fā)干燥吹風(fēng)機,還有可用六年的薩格敦肥皂,是嗎?”

  “我想是的,”哈里特含糊其詞地說,“你不會弄錯吧?”

  提貨單上分明寫著馬克的名字和地址。

  “馬克!”哈里特朝樓上喊,她忘記了現(xiàn)在才早上七點鐘,“你訂了一個浴室嗎?人家送來了。”

  “仁慈的上帝!”艾米特奇先生呻吟道,“怎么就不考慮這是我的休息時間?”

  馬克跑下樓,看上去有些窘迫。

  “真該死!”他一面在貨單上簽名,一面說,“我從來不想得到一個浴室,我希望到沙帕松去作一個免費的旅游。”

  “東西放在哪兒?”司機說。很明顯,他想趕快離開,以便在附近的司機餐館里吃早飯。

  馬克呆呆地望著司機。這時,艾米特奇先生穿著睡衣跑下樓,怒氣沖沖的。

  “浴室?浴室?”他說,“你買了一個浴室?該死的家伙,你買浴室干什么?難道我們家的浴室對你來說還不夠好?是你把浴室弄得臟透了。這浴室誰來替你付錢?為什么別人不做這種蠢事呢?”

  “這是我贏來的,”馬克解釋,他臉紅了,“你知道我在《無線電時代》舉辦的薩格敦肥皂比賽中,得了二等獎。”

  “你是怎么贏的?”哈里特問。

  “按照使用肥皂重要性的次序,我列出十條。”

  “說到底不就是洗嗎?”父親叫喊著,“可你看,打蠟的樓梯上,毛巾上都留下了你的痕跡。”

  “不管怎么說,這是他贏來的。”哈里特說,“你還做了些什么?”

  “還寫了一副對聯(lián)。”

  “你怎么寫的?”

  馬克的臉更紅了。“玫瑰紅、玉蘭白、木槿紫,哪兒有生活哪兒就有薩格敦肥皂。”

  “得了,”貨車司機克制地說,“我們不想在這里待一天,是嗎?我們把它放在哪兒?院子里?”

  “不行!”艾米特奇先生厲聲地說。這院子是他的驕傲。

  “放在那塊空地里怎么樣?”哈里特很有策略地說,“這樣馬克和我就可以在這里洗,爸爸也不用再為毛巾上的煙煤而生氣。”

  “那倒是真的,”父親有些高興了,說:“好吧,就放在空地里。還有什么不清楚的?”說完,他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床上去了。馬克和司機在房子邊上的空地里安裝浴室。哈里特又回到巫師瓊斯先生那兒,他正在門口曬太陽。

  “你決定這些頭發(fā)賣多少錢?”她問。

  “喔,”他說,“你們的新浴室多棒啊!真幸運!現(xiàn)在這些漂亮的頭發(fā)我想不賣錢了,我想和你作一筆交易。”

  “很好。”哈里特謹慎地回答。

  “我的住所里沒有浴室,所以要想洗一次老胡子很不方便。冬天的早晨到河里洗又實在太冷了。假如你和你弟弟——我看得出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年輕紳士——允許的話,我想常常來你們浴室洗洗……”

  “喔,當(dāng)然可以,”哈里特說,“我相信馬克也不會在意的。”

  “那就這樣吧,方便多了。你看看,老胡子多得可怕,它們越來越臟了。”

  說著,他解開粗呢外套,拉下頭巾,又長又白的胡子令人驚詫,把老頭的腦袋和身子都裹了起來,就像披了一件印度的沙麗服。他解開胡子,長長的胡子一直拖到地上。這胡子和包里的頭發(fā)一樣,都不干凈。

  哈里特指著包里的頭發(fā)問:“這是誰的胡子?”

  “我雙胞胎的弟弟,詩人戴·瓊斯!他有浴室,這個幸運的老家伙。不過,用不了多久我會有更大的浴室。我們的父親許諾,在我們九十歲生日的那天,誰的胡子又長又白,誰就可以得到他的遺產(chǎn)。明天是施洗約翰節(jié),也是我們九十歲的生日。于是,昨晚我溜進弟弟的房間,趁他熟睡之機,剪掉了他的胡子。盡管他會發(fā)現(xiàn),但要重新長出又白又長的胡子是不可能了。這樣,遺產(chǎn)就歸我所有。他!他……”

  巫師惡意地抿嘴笑了。

  哈里特心想,真是壞老頭!但交易歸交易。她費力地拎起那包胡子,想和老頭告別,突然他叫住了她。

  “你能把胡子織成墊子,是不是?”他哄騙她說,“它可以織成一塊漂亮的防滑墊。你們的新浴室有毛巾、窗簾,可就是沒有防滑墊。真遺憾。”他的眼角里透出狡猾的光,望著她,但哈里特沒有反應(yīng)。

  “我今晚就來。我想在我生日之前好好洗個澡。”瓊斯先生說。他重新纏好胡子,又點頭又哈腰,離開了。

  哈里特跑到空地上,看見馬克快把浴室裝完了。真的,沒有防滑墊。哈里特心想,瓊斯先生的建議還不錯。

  “在再次找到蒙尼·佩羅之前,我要開始織防滑墊了。”她說,“今天是星期天,感謝老天爺,不用上學(xué)。”

  但在吃早飯時,厄恩駕駛著他的小推椅車,和萊利、迪扎里一起來了。他們交給艾米特奇一封航空信。信是由駐中國的英國領(lǐng)事寄來的。

  親愛的先生或夫人:

  請盡早寄些錢來,讓你的女兒能回到英國。你們的女兒蒙尼躲在一個餅干盒子里,把自己郵寄到中國。務(wù)請?zhí)崆凹目,不得耽擱。費用共計一千零九十三英鎊七先令一便士。

  蒙尼已潦草地寫上附言:“都怪愚蠢的老郵遞員:最后要叫他付錢!”

  “哦,我們該怎么辦?”佩羅太太哭泣著問,“一千鎊!我們怎么才能弄到這筆錢?”

  大人們開始討論該怎么辦時,馬克又像往日一樣去尋找安妮夫人的珍珠了,哈里特領(lǐng)著愁眉苦臉的迪扎里上閣樓看織機,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看見織機,迪扎里很高興。“讓我們動手織吧!”她說,“我最喜歡織東西了。”

  哈里特把一大包的胡子拖進閣樓,她們一起坐在織機旁。迪扎里是一位出色的編織家,她曾經(jīng)在一架兒童玩具編織機上,編織漂亮圍巾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她操縱來回穿行的梭子,速度之快,令哈里特眼花亂。到吃茶點的時候,她們已經(jīng)織好了一條又漂亮又厚實的白色防滑墊子,中間還有“防滑執(zhí)”的字樣(因為黑頭發(fā)不夠,最后一個“墊”字下面的“土”沒有織上去)。

  “不管怎樣,別人能明白它的意思。”哈里特說。她們拿著新墊子,鋪在漂亮的浴室里。

  “我跟你們說,”馬克講,“蒙尼回來時,我們最好把浴缸和臉盆的塞子藏起來,不然的話,她爬進去就會淹死的。”

  “我想知道爸爸和媽媽有沒有辦法讓她回來。”迪扎里嘆著氣,坐在海綿的擦浴架上,用哈里特手帕的一角擦著眼睛。

  “我們上你家去看看。”哈里特說。

  佩羅家的氣氛非常壓抑,厄恩想把他改裝的小推椅車,他最珍愛的東西,賣給皮立厄電動機博物館。

  “他們說能賣一千鎊,”他傷心地說,“用這筆錢加上我掃煙囪節(jié)余下來的錢,夠付船費了;貋砗,我非把她的衣服剝下來揍一頓!這個小淘氣鬼。”

  “佩羅太太,”哈里特說,“我爸爸媽媽要去跳舞,今晚迪扎里能不能在我家里玩?她可不可以在我家新浴室里洗個澡?我媽媽是同意的,我也會很好地照顧她。”

  “好極了,假如你媽媽不在意的話,”佩羅太太嘆了口氣,“我心煩意亂,簡直不知道干些什么。別忘了帶上你的洗澡用具。”

  施洗約翰節(jié)的前夜,孩子們愿意待多晚,就可以待多晚。馬克說他就想去煙囪里尋找安妮太太的項鏈。女孩子們洗完澡,帶著留聲機和一包蘋果,到哈里特的房間里,痛痛快快地聊聊。

  十一點三十分時,哈里特偶爾往窗外一瞧,發(fā)現(xiàn)空地上有燈光。

  “肯定是瓊斯先生,”她說,“我忘了他要來洗胡子。聽,煙囪里有碰撞聲,這一定是馬克。”

  煙囪里傳來令人不安的猛烈敲擊聲。這時,空地里突然暴發(fā)出可怕的吵鬧聲,壓倒了一切。她們聽到叫喊聲、狂怒的尖叫、撞擊聲、破裂聲以及碎璃的叮當(dāng)聲。

  “天哪!出了什么事情?”哈里特叫道。她扎上腰帶,準備從窗口爬出去。

  “等等我!”迪扎里說。

  “跳進我的口袋里。抓牢!”

  哈里特從紫藤上滑下來,沖過院子,來到了浴室的門口,目睹了一幕野蠻的情景。

  顯然,當(dāng)巫師瓊斯先生洗完胡子,準備離去時,他發(fā)現(xiàn)厄運正在門口等著他。一個氣急敗壞的老頭正試圖發(fā)動攻擊。

  “他肯定是巫師瓊斯先生的弟弟。”哈里特輕聲地說。

  第二個老頭沒有胡子,他下巴上只有些被剪得參差不齊的胡子根。他在大叫大喊。

  “你等著吧,我會抓住你的!你這個老不死!你這個老壞蛋!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就連蛇向你吐唾沫都覺得害臊!你怎么做得出來,把你兄弟的胡子都剪了。我抓住你,就把你剪成碎片!我要把你的頭發(fā)、眉毛連同你的胡子統(tǒng)統(tǒng)剪掉!”他用一把巨大的剪刀敲打著門,一扇窗璃掉下來了,跌在浴室的瓷磚上撞得粉碎。然后整扇門被撞開了。

  迪扎里離開了哈里特的口袋,爬上她的頭頂看個究竟。她們聽見浴室里傳來的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吼叫、摔打聲、碰撞聲、痛苦的咕噥聲、淋浴的噴水聲以及更多璃被砸碎的聲音。

  “喂,”哈里特大叫,“不能砸我們的浴室!”

  沒人理睬她,搏斗的嘈雜聲還在繼續(xù)。

  浴室的窗戶打開了,瓊斯,那個巫師探出身子。他被自己那濕的胡子纏住了,腋下夾著一卷浴室防滑墊。他把墊子一放下來,就跳到上面喊:“帶我離開這兒!”

  墊子垂直地離開了地面,盤旋著,大約飛行在七英尺高的天空里。瓊斯先生開始一下又一下地把他的濕胡子拖上來。哈里特叫喊:“回來!你沒有權(quán)利帶走我們的浴墊。”

  那個詩人也在窗口怒吼,手里揮舞著大剪刀。“回來,你這個惡!快下來,我要把你剪成碎片!哦,你這個可惡的老狐貍。我要把你的胡子剪得比兒的指甲還短!”

  他用手抓浴墊,但夠不著。

  “喂,”巫師在上面格格地笑,“你想不到你那漂亮的胡子會織成這么漂亮的一塊飛毯吧?兄弟,它是在施洗約翰節(jié)前夜用織發(fā)機織成的。它帶著你飛行比阿伯多弗的飛行器還快。”

  “我要抓住你,可惡的家伙!”詩人怒喊著,再次去抓他,又沒有抓到。

  迪扎里在哈里特的頭頂上跳來跳去,她猛地一跳,竟抓住了巫師的胡子。她用力地往上攀,拉住了正在飛行的浴墊的一角。

  “喔,真該死!”看見迪扎里,巫師喘著氣說。他大吃一驚,失去了平衡,搖晃起來,一頭栽在詩人的身邊,他的手腳亂動,最后被胡子的波濤淹沒了。詩人舉起剪刀,發(fā)出勝利的叫喊,趁機把搖晃不定的白胡子剪了下來。

  哈里特卻沒有注意這一切。

  “迪扎里!”她用手捂著嘴巴叫道,“這是一張墊,讓它把你帶到……”

  迪扎里點點頭,她用不著別人指點。“把我?guī)У街袊?”她叫。墊子在夏至夜晚那乳白色的天空里穿行,遠走高飛。

  這時,馬克跑到空地里來。

  “噢,馬克!”哈里特大叫,“瞧,這些老鬼把我們的浴室糟蹋成什么樣子!全毀了。他們應(yīng)該賠償。”

  馬克從破碎的窗口往里看。里面是一片混亂:浴缸和洗臉盆都打碎了,海綿擦浴架和頭發(fā)吹干機纏在一起。毛巾掉在一灘濕乎乎的東西里,窗簾成了碎布條。

  瓊斯兄弟的樣子就更狼狽了。詩人的腿跪在巫師的肚子上,他要把巫師的每一根頭發(fā)都剪下來,因為他的腦袋也是光禿禿的一片。而他們那雙黑色的眼睛和腫脹的嘴唇也是一模一樣的。

  “哦!”馬克說,“他們兩人有些麻煩了。我敢肯定,他們都得不到遺產(chǎn)!我反正不太喜歡洗澡?,迪扎里回來了。”

  浴墊作了一個三點式的降落,迪扎里和蒙尼又叫又笑地滾下來。

  “你這個最壞最壞的小女孩,”迪扎里說,同時又搖晃又擁抱她的小妹,“看你還敢做這種事嗎?”

  “現(xiàn)在我要把我的合法財產(chǎn)——胡子帶走。”詩人說,他離開巫師的肚子,跳上墊子,用威爾土語對墊子說了些什么。墊子顯然聽懂了,騰空而起,朝西飛去。巫師則從空地里悄悄地溜走了。迪扎里說,碰上壞人猶如牛奶里跌進了貓。

  “我們失去了墊子。”哈里特嘆了口氣。

  “我?guī)湍阍倏椧粔K。”迪扎里說,“這兒有的是頭發(fā)。再說,我們至少把蒙尼弄回來了。”

  “中國好嗎?”馬克問。

  “太好了。我吃過大米糕、櫻桃冰淇淋和可口可樂。”

  這時,艾米特奇夫婦從舞會里回來了,他們叫迪扎里和蒙尼把這個高興的消息告訴自己的父母親。

  哈里特和馬克試著整修浴室,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我說,這幢房子里的麻煩從來沒斷過,”艾米特奇先生目睹這副慘相,評論道,“快上床睡覺,你們是否知道現(xiàn)在已是凌晨四點鐘了嗎?哦,天哪!現(xiàn)在我們不得不回到到處是煙煤黑腳印的老浴室里去了。”

  “沒有什么黑腳印。”馬克說,“喔,我忘了告訴你們,我找到安妮夫人的珍珠了。”

  他拉出項鏈,晃動著:這是一串大如子,六英尺長的雙股珍珠項鏈。也許它價值連城。

  “厄恩·佩羅要是知道珍珠確實就在煙囪里,他會不高興嗎?”馬克問。

  “喔,上床睡覺!”爸爸厲聲說,“我討厭聽到關(guān)于佩羅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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