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錯誤的一個夢喲

　　這是一節(jié)語文課，老師站在講臺中央環(huán)視教室：“大家請翻到第64頁，我們今天學習宋朝馮雨的散文《嗜學記》。”老師見學生依然還未回到上課的狀態(tài)，面有慍意地伸出手指，在講臺上輕輕地敲了三下。“我順便說一下，這篇文章可是本次半期考試的考試范圍的，注意了啊。”老師故意在“考試范圍”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果然，她立刻感到優(yōu)生們的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嗯。”老師滿意地點點頭，“那么，我們先介紹一下作者。作者馮雨是我國宋代的文學家，思想家。也是現今史壇上公認的我國古代學習的典范�？上Хe勞成疾，英年早逝，傳世的作品不多，大都收錄在宋朝人朱雙碩所著的《宋志》中。我們今天學習的，也是他這十幾篇中最著名的一篇。好了，下面我來朗讀一遍。”老師讀完，又接著道：“再透露一下，這次半期考試可能會考劃分節(jié)奏，大家……”老師還未說完，堂下翻弄文具袋的聲音便此起彼伏。老師滿意地點點頭……

　　“本文語言精美，我們現在來分析一下它妙在何處。”老師邊說邊走下講臺。“我們先看第一段。”老師剛說完，忽瞧見有人舉起手來。她定眼一看，是幽晴。幽晴的成績在班上處于中等水平，極有成為優(yōu)生的潛質，自然成了老師照顧的對象。老師見他舉手，示意他站起來。和顏悅色道：“什么事呀?”

　　幽晴緩緩站起來：“老師，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我想問一下。這個……”幽晴有些說不出口，似乎在顧慮著什么。

　　“有什么問題就問吧。”老師停住了腳步，笑著說道。

　　“哦。”幽晴鼓足了勇氣，“我想問的是，古人和今人思想應該差不多，若此，也就定有一些虛情假意，堆砌辭藻之輩，以求得文章的華麗效果及立意上的無比正確。老師說馮雨先生是大家。但我想，大家應該有大家的姿態(tài)，而我觀此文，處處洋溢著對自己刻苦學習的盛贊。似乎并不像真正飽學之士所作。”

　　“什么?”老師的微笑慢慢平靜下來，倒有了些驚訝的神情：“好了，好了。坐下。”老師擺擺手道：“看來你還沒有領悟本文的深刻內涵。等學會了，就不會這樣問了。”

　　幽晴見老師這樣說，便坐了下去。“既然如此，下課再問吧。”他這樣想著。

　　老師繼續(xù)講課：“……這幾個詞，借智者的嚴肅認真，不茍言笑。反襯出作者虛心求學，百折不回。”老師在教室里踱來踱去，也許是已上了半節(jié)課了，不少學生開始走神。老師假裝干咳了兩聲：“前年高考，就是考的這篇文言文喲。有些人，不聽嘛，會后悔的。”此語一出，真的又抓回了不少“人氣”。老師滿意地點點頭……

　　快下課了，老師開始小結：“從這篇文章中，我們可以學到……”老師正眉飛色舞著，幽晴又舉起手來，老師想了想，叫他起來。全班的眼睛看著幽晴。“老師，每一個人的感悟都不一樣，為什么還要按照您的寫呢。我想，或許……”

　　老師搖了搖頭，長嘆口氣。優(yōu)生們把這一切看在眼里。

　　“夠了!”激進的優(yōu)生大喝道，“你不抄老師的，我們還要抄呢!”

　　“就是，你不抄，我們還要抄呢!”勤奮的優(yōu)生訓斥著。

　　“算了，幽晴，坐下抄吧，問這么多干什么。”敦厚的優(yōu)生規(guī)勸道。

　　幽晴頓感無地自容，只得迅速坐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老師，我們明白了什么?您能再講一遍嗎?”一個胖胖的優(yōu)生蠕動著雙唇。老師不再理幽晴，向那優(yōu)生微微一笑，捧起厚厚的教案念起來。

　　“幽晴，你知道你的成績?yōu)槭裁瓷喜蝗��?就因為你一天到晚都想著這些無聊的問題。你想想，這樣無聊的問題對你的成績有絲毫幫助嗎?既然沒有，就不必去想了。”老師的語氣漸漸柔和下來，“幽晴，我知道你家庭不太富裕。幽晴，你其實很有成為優(yōu)生的潛質。只要你努力，就可以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學。這樣，才對得起你父母的期望嘛。所以，任何學習以外的事都無需多想。明白了嗎?”老師拍拍幽晴的肩膀。

　　這段話真正說到了幽晴心里。幽晴家里很窮，父母費盡心思才送他到這兒讀書。想著父母蒼老的面頰，幽晴明白了什么，諾諾地回教室去了。后來他終于成為一名優(yōu)生。

　　20年后，幽晴成為省重點中學的語文教師。這一天下課，他回憶著課堂上講授的宋朝馮雨的散文《嗜學記》，“今天這幫孩子，怎么這么多無聊的問題。”幽晴暗想。忽然腦中閃過了什么，他沒有在意。“看來我得去給他們做點思想工作。下次考試，我班要達到年級的優(yōu)秀指標，還得多一批新力軍才行呀。”他想了許久，“一切為了孩子嘛。”他這樣總結道。

　　這天晚上，幽晴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自己回到了宋朝馮雨死的那個年代。他夢到街市中是如何談論馮雨死于煙花病。他夢到馮府中，頭裹著白巾的馮家老爺呵斥著一大批文人寫著文章。他夢到馮家老爺從數十篇文章中選出十幾篇，交給了一旁干瘦的管家。他又夢見管家將這十幾篇文章連同一箱銀子推到朱雙碩手中。他還夢見朱雙碩在昏黃的燭光下，昧著狐貍般的眼睛為馮雨作傳，并將十幾篇文章歸于馮雨名下。又注上了馮雨因學習過于刻苦，積勞成疾而死的假象。最后，一切歸于一片黑暗，只見馮雨穿著白色的靈服，披頭散發(fā)，仰天長嘯：“我就要名留千古了!哈哈哈哈!”

　　幽晴一下子驚醒過來。他喘著粗氣，拍著胸口。“還好，還好，只是個夢，只是個夢。”他擦擦額上的汗水，又躺回床上睡著了。

　　然而，真的只是個夢嗎?那么這個夢到底要做多久。其實，夢非夢，實非實。誰又能知道這個錯誤的夢，什么時候能夠醒來?

　　但愿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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