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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后一名修筆匠,一生只做一件事

時間:2022-01-23 13:09:32 名人故事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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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后一名修筆匠,一生只做一件事

  導語:匠人就是用一雙巧手,一顆真心,化腐朽為神奇。下面是yuwenmi小編為大家整理的作文素材,歡迎閱讀與借鑒,謝謝! 

  廣義修筆店位于北京繁華的東四商業(yè)區(qū),鄰著人頭熙攘的王府井,兩邊皆是寬敞明亮的商品店面,門前的馬路車來車往,行者匆忙。如果你步履急促,目光將很容易遺漏這樣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六月的北京,天氣一天熱過一天。下午兩點半,一位蹣跚的八旬老人來到廣義修筆店門前,打開了緊閉的玻璃店面。遮擋陽光的布簾被掀起,只有10平米的小店瞬間被陽光擠滿。對這家鋼筆修理店來說,一天的營業(yè)才剛剛開始。

  這位名叫張廣義的老先生,便是廣義修筆店的主人,也是北京最后一位修筆匠人。已經(jīng)87歲高齡的他,這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情:修鋼筆。

  17歲開始跟鋼筆打交道,從小修到大修,從打磨筆尖到“點金尖兒”,寒來暑往已經(jīng)有70年,一支鋼筆的是好是壞,用手摸一摸便清清楚楚。幾十年來,經(jīng)這雙沾滿墨水的手修好的鋼筆,從幾塊錢的“老英雄”,到上萬塊的“萬寶龍”,差不多已有50萬支。有顧客祖孫三代都找過他修鋼筆,“爺爺來修了,孫子還來修。”由于張廣義修筆技術精湛,早在上世紀40年代就已經(jīng)有了“鋼筆張”的名號。

  曾有一個關于鋼筆的趣談:口袋里插著一支筆的是中學生,插兩支筆的是大學生,插三支筆的,就是修筆師傅。過去,鋼筆是“幸福四大件”之一,我們用它苦練字帖,用它寫情書給心愛的人……然而,進入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鍵盤和手機越來越多的取代書寫,成為主要的交流工具,修鋼筆這項職業(yè)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成為一種回憶般的存在。

  踏入廣義修筆店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似乎是進行了一次穿越。老舊的房子絲毫沒有現(xiàn)代裝飾的痕跡,墻皮發(fā)黃、脫落,地面斑駁,木門腐朽。時間游走在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侵蝕著這里的一切。每天,張老先生都坐在擺滿鋼筆的老式玻璃柜后面,靜靜等待前來修筆的顧客。

  如果仔細看墻上掛著的一幅幅字畫,會發(fā)現(xiàn)不少竟然出自名家手筆——劇作家吳祖光、文物鑒賞收藏家王世襄、書法家雁翎懷德、張原等人的墨寶就占據(jù)了小屋的“半壁江山”。此外還有各種獎狀:“全國先進個體勞動者”“北京市勞動模范”“先進個體勞動者”“先進個體經(jīng)營者”“信得過個體戶”“信得過單位”,加上各種媒體的報道,多得都要摞著貼在墻上。

  我把一只老舊的英雄鋼筆交到老先生手上,這是一只非常普通的鋼筆,卻陪伴我多年,在網(wǎng)絡尚未如此普及的時候,我靠著這支鋼筆,把青春年少時無數(shù)天馬行空的想法傾倒在紙上。在儲物柜的角落里閑置了太長時間,鋼筆已經(jīng)不能夠再正常書寫,多少讓人感到遺憾,雖然明知每件物品自有其壽命,但仍然心有不甘。一盞明黃色的燈泡在堆滿了金屬工具的工作臺上兀自亮著,張老先生接過鋼筆,先是將磨得褪了色的工作鏡對準筆尖,盯著看了幾秒后,又用手反復摩挲筆尖。被橙黃色燈光所包裹的老人,顯得格外溫暖。

  “這筆沒問題,好著呢,只是糊住了。別灌黑墨水,黑墨水毀筆。”張老先生收起工作鏡,從工作臺前抬頭對我說道。“回去用溫水泡泡。不是泡一會兒,得泡三天。用杯子倒點溫水,回去這樣把鋼筆豎起來泡著,水涼了再換,三天后用五十度的水來回來沖洗,就行了。”

  一聽說我的筆還有救,心里瞬間涌起說不清楚的感動。因為并未涉及到修理,所以老先生沒有收我任何費用。收回筆妥善放入包中,向老先生道謝后,我趕忙讓位給身后前來修理鋼筆的人。

  身后的大叔來北京出差,偶然聽說現(xiàn)在還有修鋼筆的人,便順路帶了一支筆尖劈掉的鋼筆前來修理。老人像醫(yī)生觀察病人病情一般給鋼筆做過檢查后,便握住尖嘴鉗,開始正筆尖。正筆尖兒靠的是巧勁,力氣大了容易把筆尖掰斷,小了會掰不齊。但在跟筆打了70年交道的張廣義那里,這不是問題。他細細擰了二十多分鐘,又取出油石一磨,把手一揚,那姿勢,就像剛打出一件兵器的鐵匠那樣自然。

  “好了”。

  收費只需二十元。

  來廣義修筆店修鋼筆和買鋼筆的人,大多數(shù)是慕名前來,有本市的、外地的,有些甚至來自國外。曾有一個哈佛大學的教授,不小心把派克金筆的筆尖摔變形了,一直沒修好,后來到北京休假時找到這里,立馬就修好了。人們說張師傅有一雙“神手”,變了形的筆尖經(jīng)他一撥弄,水就暢了,筆就潤了。

  “張師傅,我和我女朋友要結婚了,想在您這兒買支鋼筆,留個紀念。”在送走了前一位顧客后,一位臉上淌著汗的小伙子走進了廣義修筆店,想要買一支鋼筆,作為結婚紀念物。

  老先生看了看來者,微笑著從玻璃柜臺中抽出幾支鋼筆,輕輕地擺放在年輕人面前。年輕人顯然對鋼筆沒有什么研究,張老先生便一支筆一支筆跟他講解。最終,年輕人選擇了一支黑色的英雄鋼筆。

  付過錢后,小伙子害羞地說道:“張師傅,您給我們倆寫一句祝福語行嗎?寫‘百年好合’就行。”

  老先生點點頭,依舊是微笑著,接過年輕人遞來的鋼筆盒。“寫在筆盒里面行嗎?”

  “可以可以。”

  張老先生帶上花鏡,在鋼筆盒內(nèi)里的絨布上寫祝福語的間隙,又有兩個男人探身進入了店里,原本逼仄的修筆店瞬間被擠滿。

  倆人探頭探腦向里面張望,對這個老舊的地方似乎頗有些摸不著頭腦。老先生沒有抬頭,依舊進行著手上的事情,每一個字都寫得認真而有力。

  我問兩位來者:“您二位是修鋼筆嗎?”

  兩個人瞅了瞅掛在張廣義身后的“筆魂”倆字,然后環(huán)顧滿墻粘貼的關于“京城最后一名修筆匠張廣義”的新聞報道和各種名人墨寶,朝我搖了搖頭,臉上掛著“原來這不是賣古董的店啊”一般的失望表情走出了店里。我猜像這樣莫名闖入的顧客,應該不少。

  “你看這樣可以嗎?”老先生收起老花鏡,遞過來寫好祝福語的鋼筆盒,米色的絨布上面,“百年好合”四個字大而有力,旁邊還簽上了老先生的名字“張廣義”和當天的日期。

  小伙子接過筆盒,開心地合不攏嘴:“可以的可以的,謝謝您張師傅。我媽媽原來在您這兒修過鋼筆,她現(xiàn)在都六十多歲了。我今天專門過來買筆,您這里賣的筆,我特放心。”

  這話讓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低頭看了看玻璃柜子里的筆,自豪地說道:“這里的筆,都是我上廠子去采購的,質量過關,價格合理,就定下來。有的顧客問我,你的筆怎么都好使啊?我說是啊,都是我在廠子去挑,不好的我不賣啊。所以筆的質量肯定沒問題。”

  出于好奇,我問道:“為什么不讓廠家送貨呢?您歲數(shù)也大了,廠家送貨上門也方便。”

  “他定期送的我不要。”老爺子倔強而自信地說道,“我得要我認為合格的。我要親自去挑質量信得過的。”

  “您怎么知道這支筆好不好呢?每一支都要寫一寫試試嗎?”

  老先生忽然大笑起來:“不需要每一支去試,我修筆已經(jīng)有70年了,我用手摸一下筆尖就知道是不是好筆。”

  和我說話的間隙,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張廣義接起電話,對方是來咨詢鋼筆修理的,聽明白對方的意思后,老先生說道:“這筆我修不了”。對方似乎并不滿意,還要再爭執(zhí)幾句,這邊張老先生便已經(jīng)堅決地掛掉了電話。

  和采購鋼筆一樣,修理鋼筆所需要的零件,也都是張廣義親自去工廠采購的。然而很多鋼筆的零件都已經(jīng)停產(chǎn),因此不是所有的鋼筆,他都能修。“現(xiàn)在很多零件都不全,咱不可能都給人解決得了,要配個東西我這里沒有,顧客就會不滿意。人家老遠跑來的,最后只會說:‘你這怎么修不了啊’”為了不讓顧客白跑一趟,能夠在電話里拒絕的,他統(tǒng)統(tǒng)都拒絕了。也有許多媒體打電話過來說要采訪,他也都推掉了。

  因年事已高,張廣義現(xiàn)在拒絕一切媒體的采訪

  張廣義是真心喜歡這個行當,原本店鋪若是出租,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東四,一定能租個好價錢,但他不愿意這么做,他本就不為了掙錢。在店鋪的櫥柜里,珍藏著一支1939年產(chǎn)的派克鋼筆。它記錄了張師傅的青年時代:牛皮紙信封、墨綠色的郵筒、書信傳情,用鋼筆寫下的每個字都帶著感情。他說:“我就喜歡筆,我就愿意讓寫字好看的人能用好用的筆寫字。”隨著年年齡的增大,廣義修筆店的營業(yè)時間也越來越短,對此,老先生很無奈:“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每天營業(yè)時間就只變成了下午兩點半到四點,只要我還能動,就會一直修下去。不管周末不周末,只要身體好,就來,實在身體不舒服,就不來。”

  有網(wǎng)友在網(wǎng)上抱怨,說打電話到這家店,店主卻說修不了自己的鋼筆,實在名不副實。其實他們不知道,堅守在這家鋼筆店的,已經(jīng)是一位87歲的老人,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修好一支鋼筆,只是條件已經(jīng)不再允許。

  張廣義曾經(jīng)也帶過一兩個徒弟,但最后都轉了行。他說他的孩子們都不愿意干這個,他的孫子已經(jīng)是北京大學的博士生。對于修筆這個行業(yè),雖然它的沒落讓張廣義備感無奈,但是他始終認為這個行業(yè)不會就此消失,“我不干,可能也會有人干。”

  下午四點的陽光正悄悄潛入店中,買鋼筆作為結婚禮物的小伙子已經(jīng)離開,臨走前張老先生送了他一瓶墨水,并祝他與愛人新婚快樂。小伙子臉上洋溢著笑容與感謝,祝愿張師傅身體健康。為了不致打擾,我也結束了與老先生的短暫交談,退出廣義修筆店,同樣真誠地祝愿老先生身體健康。

  遮擋陽光的布簾被重新放下,張廣義走出店中,將店門關好,鎖上。他頭發(fā)花白且稀疏,背部微駝,步履蹣跚,徐徐向遠處走去的背影,一直留在我的腦海里。我想起李宗盛在《致匠心》里的那段話:

  “世界再吵雜

  匠人的內(nèi)心 絕對是安靜的

  面對大自然森林的素材

  有得先成就它 它才可能成就我

  我知道手工人 往往意味著固執(zhí) 緩慢 少量 勞作

  但是這些背后所隱含的是 專注 技藝 對完美的追求

  所以我們寧愿這樣做

  也必須這樣 也一直這樣”

  專注與熱愛,從來不應該是一個時代的稀缺品。學者王世襄曾為張廣義寫了一首詩:“半厘小肆客爭臨,筆好人誠愜眾心,若問緣何常燦爛,只因骨內(nèi)有真金。”當一個物件慢慢被時代替換,很多手藝人就變成了守藝人,但只要我們一想到有這樣一位修筆的人還在默默堅守,那一顆惜物的心便永不會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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