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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腿,而你卻是我的眼作文
每一次,我們和他們相見,都只不過是數分鐘時間而已。我們,我和妻子,在天氣晴好的傍晚,我們會沿著相對安靜一些的環(huán)城公路去散步?磯艋玫脑撇剩匆鄣南﹃,看春天地頭的花開,看秋天田園的碩果,真是一件令人愜意的事啊。
在路上偶遇他們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他們是一對男女,或者是一對夫妻?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年紀,消瘦的臉上顯得有些蒼白。女人的五官算不上好看,但她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很親切。女人束一把馬尾辮在腦后,黑黑的頭發(fā)似瀑布一般,看得出,她是一個愛整潔的女人。女人坐在一輛輪椅上,輪椅邊上豎立著一副木質拐杖。女人的兩條腿又細又短,跟身體極不相稱。女人沒有力量的腿垂懸在輪椅前,隨著輪椅的前行,她的雙腿也會輕微的不由自主的擺動。推著輪椅的就是那個男人了,那男人看上去要顯得年輕一些,男人有一米八左右的個頭,他總是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白色的襯衣領上系一條棗紅色的領帶,腳下的一雙皮鞋擦拭得透亮,男人看上去便顯得英俊,風流倜儻。男人走起路來挺胸亮額,步履穩(wěn)重。男人的腋下夾著一根差不多跟他身體一樣長的竹竿,男人的雙眼是睜著的,但他的目光沒有光澤,沒有清澈,男人是一個天生的盲者。
眼疾的男人總是推著腿疾的女人,我們不知道他們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男人和女人一路走著,也一路說著話,他們的臉上會時不時的爬上燦爛的笑容,女人的笑聲很響亮,音色也好聽,像唱山歌一般。
幾年來,我們和他們有多次相遇,第一次,我跟妻子正高興的交談著,實在沒有仔細打量他們。第二次,遠遠的見他們走過來,我停下了腳步,然后轉身,目送著他們消失在我的視線外。妻子拉我一把,說,楞啥呢?我說,我在向他們問好。妻子伸手摸摸我的頭,說,沒說胡話吧,我怎么沒聽見你說話呢?我說,你瞧他們說笑得多么開心啊,我怎么舍得去打擾他們呢?我只是在心里向他們問一聲好。他們的幸福模樣感染了我,我當然要向他們問一聲好了。妻子點點頭,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第三次,遠遠的見他們走過來,我又停下了腳步,然后轉身,目送他們遠去。妻子說,你又在心里向他們問好嗎?我說不,我在向他們道一聲謝謝。妻子不解,我說,你看,他們一個沒有雙腿,一個沒有雙眼,他就成了她的雙腿,她就成了他的雙眼。他們兩人只有一雙腿,可行走在路上卻一點兒也不輕浮,一點兒也不膽怯,他們兩人只有一雙眼睛,眼睛里卻沒有絲毫的悲傷,沒有絲毫的憂郁。在他們面前,我對我過往的那些升官、發(fā)財、票子、車子、房子的欲望感到羞愧,跟他們比起來,我是多么富有啊。人的一生中,會有很多次得到,也會有很多次失去,可跟一個失去了雙腿和一個失去了雙眼的人相比,你失去了的權利,名譽,金錢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我在心里感謝他們,感謝他們讓我在困境里也能看見幸福,在失落時也能看見光明。
終于有一天,我們知道了他們來自哪兒,那天,我們比以往早了一些時刻上路,走到城的一頭,妻子心血來潮,說,再往前走走吧。終于在距離城有一段路的長途車站門前發(fā)現了他們,那是一間不大的小報亭,報亭的平放著的鐵皮門上擺放著花花綠綠的報紙、雜志。里面不大的貨架上擺放著一些香煙、飲料、小吃。女人坐在輪椅上,微笑著跟客人打招呼,男人則忙前忙后,給客人遞這遞那,忙碌卻有條不紊。我走近報亭,掏錢要一份都市報,男人準確無誤的拿起一份報紙遞給我。我說謝謝,男人憨厚一笑,一旁的女人說,大哥客氣,我們該謝謝您呢。我說,你們是夫妻?女人羞澀一笑,白凈的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我說,你們兩個很幸福呢,祝福你們。女人用手指了指我身旁的妻子說,這是您夫人吧,我們也祝福您們幸福喲。女人的聲音真好聽,我回頭看見妻子的臉上蕩漾著喜悅。
男人已在收拾門前的雜物了,女人說,我們該關門了,忙了一天,也累了,嘻嘻。我終于得知,他們的家在城的另一頭,他們在路上還要走很長時間。
男人推著女人上路了,此時的夕陽已差不多隱沒在遠方的山嶺之中了,幾抹依然燦爛的霞光映照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如一幅簡潔明快的剪影。那如畫一般的美好場景深深的刻印在我的腦海里,久久不能遺忘……